“白皑,我问问你,是你叫她来的吗?”
男人的声音响在耳畔。
白皑呆滞着,杂乱的混响砸在脑中:
“儿臣,没有……”
这是他一生中最後悔出口的话。
他听见男人的轻笑,宛如三途河畔船夫敲着的冥铃。
“好,今日,父皇来教你,别有二心之人,要如何处置。”
“来人,把这奴婢拖下去。”
白皑看着侍卫一拥而上,擒住东枝的胳膊把她拖下床,可这不过十八岁的姑娘不知哪来的力气,挣了几个大汉的钳制,一路跪爬着到了“那位”的脚边。
石地粗粝,蹭破了女子腿上娇嫩的肌肤,一条长长的血痕从卧房门口起始,停在了廊中。
声音嘶哑,字字泣血:
“陛下!陛下!江陵水患!你答应我的!说这样便放我回家一趟,我家在湖边啊!这是湖藕收成的季节啊!”
“为何要骗我!为何要骗我!”
这一声如惊雷击散了白皑脑中的阴霾,当即不顾石地坚硬,直直跪了下去:
“儿臣失言,今晚确是儿臣传她来的,还望父皇收回成命……”
少年到底年轻,身量不敌成年人,被男人一提溜便如小鸡一般拎了起来。
“那位”的笑容他始终看不懂:
“白皑,父皇还有另一课要教与你……”
“君无戏言。”
侍卫早恭候多时,一声令下,不顾东枝的号哭将她拖了出去。
白皑还想追,被宫人拦死了连东宫都不曾踏出一步。
这都是他的错。
转眼隔日。
他知道宫里用刑都在敬房,趁着夜深,揣了件暗色狐裘,翻墙逃出东宫,直奔敬房。
白皑不知道当时自己在想什麽,明知已经晚了,可还是执着着,还是想再见她一面。
即便是尸首。
敬房里,屋里点着灯,宫人们饮酒谈笑:
“今日送来那宫女,听闻是太子跟前的红人,怎麽就到这来了?”
“嗐,鬼迷心窍了呗,想爬上太子的床,今个行刑时还嚎叫着,什麽大殿下,大殿下的。”
“该打,大殿下也是你叫的?要叫太子殿下。”
“是是是,哎呦,那姑娘也是命硬,生生打了我两个时辰,抡出一身汗哪。”
……
白皑蹲在院中,听着他们的谈话,院里早清得干净,只剩地上星星点点暗褐的痕迹,新旧血迹交杂,哭诉桩桩惨案。
初雪,落下了。
开始是一点雪子,落在地上,化作一点湿迹,盖不住陈旧的血痕。
後来大了,鹅羽一样,一片一片,盖上白色,到底新雪,院里惨象一丝也瞧不出来。
心中涨得难受,泪却一滴也掉不出来。
白皑跪在雪地里,用手拂去积雪,露出印着血迹的地面,被盖上,再拂去……
一遍又一遍。
他找不到她了。
跟被雪盖住的血痕一般,她消失在这座皇宫里,尸骨无存。
不知过了多久,白皑面朝下倒在地里,了无知觉,直至巡夜的宫女发现他,将他带回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