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全。”
被贬作杂役,能接触法门的机会少之又少,通用的《三元经》,也是遭了几顿好打,才勉强取得半部。
白皑听着这回话,惊了,对上他冷厉的眸子,细细打量,咧嘴笑了:
“……凭得半部《三元经》便得筑基?你当真是天纵奇才。”
白皑喜出望外,因得叶玄采总算是回了他的话。叶片透下光斑打在面颊上,衬得眸子璀璨,不似那如玉的大师兄,反倒显得分外傻气。
如此直当的夸赞倒让叶玄采不知作何反应,不意间对上视线,微愣,只冷哼一句,不再作声。
白皑也不甚在意,起身跨入屋内,对着那布了整有三面墙的功法挑挑拣拣:
“《观心决》?不成,太次;《愚人道》?不成,太慢。这个……有了,《斋心道》。”
抽出一本,细细看了几面:
“你刚筑基不久,《三元经》虽为外门大衆功法,但仅得部分也恐生差池,修道之人最忌根基不稳,这《斋心》固基正好,你且拿着。”
手托着书在空中悬了半晌,也迟迟不见叶玄采接过,白皑也难忍,挥手在他脑门上拍了几下:
“你小子,这时候跟我耍什麽倔脾气,拿着,就算不练,你闲时看看也好。根基不稳,往後的修炼初期不显,愈往後愈觉乱心,轻则修为尽失,重则走火入魔,你看不起我也便罢了,我好歹也做了你几月的爹,听我一回,害不了你。”
这一巴掌将青年冷硬的神情击得粉碎,许是有些生疼,只呆呆地捂着额头愣神,倒是白皑硬把那《斋心道》塞进他怀里,扭头便走了。
叶玄采拿起那册被翻得有些卷角的心决,皱眉,指腹抚上刚刚挨了白皑一击的脑门,最後还是臭着脸把这册子揣回怀里:
“切,多事。”
反观白皑,了却一桩心结,心情大好,连带脚步都轻快不少,刚欲去练功房探探叶裁的进度。
手还没触着屋门,却听惊雷般几声巨响,吓得他倒退几步,本想是何方道友神功大成,可擡眼望这晴空万里,哪有丝毫雷劫的迹象。
白皑心头一颤,莫不是叶裁出了什麽岔子,自己的灵力虽说较旁人都柔和不少,但若是失控对于初学者来说也足够霸道。
动作紧了几分,有些慌张地推门,也不敢出声,唯恐惊了叶裁,让灵力暴走伤了他的心魂。
内室悄然,记时用的盘香烧到末端,新烬的香灰在炉里堆积,叶裁面朝天摊于地上,胸廓有节奏地起伏:
“呼噜……哼哼,咕噜……轰!”
鼾声不知从身体的何处发出,如鸟儿夜吟婉转;如催动了一张巽风符的嘶鸣;如九九中天劫一般震耳。
馀音绕梁,三日不绝。
白皑哭笑不得,亏自己还火急火燎,这父子俩走得全然两个极端,一个硬得不行,一个松得又太过。
他走时还老老实实地打坐,这还不过一柱香,就睡得一副雷打不动的死样,跟那富家公子斗败的蛐蛐般四脚朝天,白皑不禁发愁,这以後该如何是好。
推搡半天,戳破叶裁的鼻涕泡,好不容易是闹醒了,谁知这老前辈睡眼惺忪眯缝着的眼都未全睁,嘟囔着:
“……小友,我饿了。”
亏得是白皑脾性好,耐性足,也不恼,要换作这栖云宫里的任一人,非得把他吊个三天三夜不可。
白皑耐着性子,还微笑着:
“前辈说笑……我这身体早已辟谷,不曾进食多年,怎会饿呢?”
叶裁揉揉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摇头晃脑讲着他那自成一套的大道理:
“非也非也,民间古话:不时不食,那到时便得食,也就是,在这个点,不用些什麽吃食,只觉这心里空落落的,不起劲……小友啊,你叶叔我也一大把年纪了……”
许是大道理扯不下去了,叶裁眨巴眨巴眼,鬼精地还搬出年龄说事。
嚯,这厮倚老卖老,语气还偏生端得楚楚可怜的样,自己那本清淡的面容平添上几分喜感,白皑反倒被逗乐了,那阵急火也灭了大半,只是摇头轻叹:
“……也未尝不可,不过我这屋里也不曾有过炊具,前辈若想,我去旁的师弟那问问,至少得添个锅不是?”
叶裁摆摆手,一副有备而来的模样,手脚麻利地从侧室里拖出白皑的丹炉:
“用不着麻烦小友,这就行了,看这炉肚大口圆,烧上一锅正够一屋人吃的。”
一路把丹炉推至院中,对上墙边那一团被烟火熏黑的痕迹,动作行云流水,全然不像头一次干。
白皑正纳闷着,扭头往内室一看,傻了眼,堆得一人高的柴禾,倒显得角落里那一篓子竹笋不那般显眼,甚至梁上还悬了几块肉,油光锃亮地发着咸香。
白皑咽了咽口水,许久未沾过尘世的诱惑,也难免被这咸肉勾了心魄,回神过後也只无奈地捶胸顿足,由着他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不时不食,指季节,叶裁老头只是在嘴上跑火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