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愕,
惊喜,
最後是恐惧。
……然後莫安来了。
这个小师弟看见他只愣了一瞬,便直直扑了上来,嗷嗷大哭。
“我那时才知道,自己已然容貌大改,就连眼睛都变作了这幅德行”
司空缓缓拆下掩着自己双眼的白绸。
露出双闪着幽光的眼睛,在黢黑囚室中分外惹眼,白皑草草扫一眼,起初还以为只是瞳色变浅。
凑近细看才发现司空仍是与自己一般的深色瞳色,不过上头细细密密布满了裂隙,浅光自裂隙中透出,才显得瞳色浅得可怕。
“所以那时师叔说晚辈仙缘深厚,是因为……”
“正是,你身上有我从未见过的线,是这几百年来最接近空境师叔飞升之时身上的那种,当然,或许对你们来说,叫气运,更亦理解,所谓仙缘,便是此物。”
即便是现在,依旧清晰可见。
“那叶玄采,为何,师叔当初为何要对他说那种话?他莫非有什麽不一样吗?”
“数百年我见过千千万万人,修士,凡人,哪怕是在庸俗之人,身後都有几道线,而他不一样。”
干干净净,身无他物,司空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白皑,你还记不记得叶玄采入门那天?”
“晚辈记不大清了。”
刚入门那天?
此世或许就在几年前,但要算上前世,已经离了百多年了,白皑此前并未将他放在心上,再说每年都有新弟子入门,他早忘了个干净。
自己重来一世,此事司空分明知晓。
“不记得了?你不是挺记挂他吗?还为他跟我发脾气?”
“……那不一样!”
白皑耳根子热了一下,他想那地方一定红了,好在此处漆黑,司空看不清。
“行了行了”司空摇摇头,不愿多费口舌揶揄他,“那时他在人群中显眼得很,但他靠近你几步後,你身上的气运便流向了他,我不知这是怎麽个理,但想来不是什麽好兆头。”
“可师叔,依你之见,登仙,净是好事吗?”
“记挂他?想找借口开脱?”
白皑摇头:
“不……罢了,那关于师父,师叔应当是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的,我离山前去寻你时遇见过喻乙,他说你同师父大吵一架,提点我别去触他霉头。”
“师叔应当是知道了什麽才会发这般大脾气吧。”
司空摇摇头:
“是……喻乙那孩子,天赋异禀,即便无外力相助亦可断是非,他强过我。”
“柏松酿下大错,亦有我的过失,若我能早日发现……”
他早该发现的,从空境飞升後柏松便有些不对劲。
“他魔怔了,我拦过他几回,最後反被关在这鬼地方,是我大意,本以为念在同门情谊不至于招致祸端。”
白皑摆弄着茶碗,没别的原由,不过忽然想找些事情做,顺手拿碗边在粗粝石壁上边磨边说:
“司空师叔如今还有命活便已是天大的情谊了,若师父更狠些,就该叫你悄无声息消失在闭关的洞府里,永绝後患。”
“呵,倒也是,还是你想得多。”
这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白皑已然有些习惯,不去管他。
至于未将此事告知竹荣,白皑想着司空大约也是念及这“师兄弟情谊”,若公知于衆,多年经营便毁于一旦,或许连栖云宫都难以保全。
本以为能私了,到底是棋差一招。
可……
“师叔这般作为,对天下人便是公道的吗?”
司空苦笑一下:
“对他们公道了,栖云宫毁于一旦也无妨吗?犯了错,便再无转机了吗?这点于你不也是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