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小友仁至义尽,这回是采蛋儿的不是。”
说着,起身拿过酒壶:
“实不相瞒,采蛋儿他娘走得早,我一人把他拉扯大,这孩子重情,一直带着他娘留下的那柄剑,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说要修仙,以後带我过那劳什子神仙日子。”
“我自认对他了如指掌。。。。。。若不是小友你提点我,说这孩子心思沉。。。。。。山下十馀年,还不及小友这三月,也到底是我这做爹的不称职,你莫要怪他。”
提及叶玄采他娘,叶裁脸上难得挂上几分伤感。
白皑见过神色愈加暗淡:
如此,最後的亲人,也被我。。。。。。这栖云,却公道也不曾给他一分,怨不得他这般恨我。
那躲于影里的血气又翻涌起来,蠢蠢欲动。
“前辈不知。。。。。。晚辈曾犯不可恕之错,我。。。。。。”
叶裁猛然间回头,只觉得那阴影诡谲,却生生吓断了白”皑未出口的话,盯过半晌,却并无异样,即刻接过话头:
“错?莫不是我被,你那丹炉伤着了?”
白皑瞳孔骤缩:
“前辈。。。。。。”
叶裁神色如常,执壶再坐于白皑身侧,依旧嘿嘿笑着:
“嚯,确有此事啊,那黑气说得不假。这些天我一睡下,就那一团在我梦里晃荡,叽叽喳喳,害我这觉也睡不好,闹得心慌,不过这事多少也赖我,山下不好好待着非要上来找采蛋儿叙旧,这下可栽了,再说,我这会儿不好好的吗?”
说着时不时扭头看白皑一眼,稀疏平常仍似平日在院里唠家常一般。
“咚——”
膝盖重重落于地面,闷响回荡在屋内,白皑跪地,额头磕在地上:
“晚辈自知前世有愧,无事于补,自古害人偿命为天理,前辈若是。。。。。。”
叶裁懵了,忙生拉硬拽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哟哟哟,小友给我这老头行此大礼,我可是要折寿的啊。”
“前辈莫要妄言!”
叶裁赔了个笑脸:
“好,好,我不说。”
随手拍去白皑身上沾的灰土,解释道:
“哎哟,我知晓你跟采蛋儿有些旧怨,就连我看着他也时常纳闷,分明是日日相处的人,怎麽偶尔还觉着几辈子没见着似的。”
“小友莫要这般挂怀,我这个老头子早年走过不少地方,不是我自夸,我自认这人生也是自在如风,快意恩仇,本就半截入土的年纪,就连最後走人这方式也是有趣得紧。”
白皑呆呆的,未曾想竟是叶裁来宽慰他,这被害者开导加害之人,世间难得一闻。
叶裁抚着袖子,思绪莫名又发散起来,还打趣着:
“被这仙人法器砸着了,嚯,我下了阴曹地府,对着那阎罗王都能吹上三天三夜。”
“听起来是有些对不住采蛋儿,不过如此一生,也算无悔。但若是因此让那你们这两好孩子心生芥蒂,这样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白皑还张嘴欲说些什麽,又被叶裁断了话头,自顾自滔滔不绝:
“好孩子啊,我昨个刚跟采蛋儿说起,这世间万千,唯恨不得长久。本想着拉他一起来,有些事说开便罢了,唉,到底青年人,脸皮子薄,偏一身牛劲,拽也拽不动,聊了一晚上也不知听进去几分。”
“再说一个,那丹炉这世在我这老老实实的,说不定这孩子也知道错了不是?”
“想当年,我年轻气盛,结过不少仇家,缺德事也没少做,可过个个把年跟采蛋儿他娘结伴时,那仇家的份子也收了不少。一杯浮玉春下肚什麽怨都忘得七七八八了,就这麽回事罢了。再说了,我这不还好好的吗?”
正巧说到酒,叶裁又瞄白皑一眼,眼珠一转,嘻嘻一笑:
“这样一说,我这好酒也带了,这样,小友唤我一声叶叔,再陪我喝上一杯,这事咱就这麽算了,可好?”
白皑神色微动,开口音色还有些发颤,叶裁那没心肝似的笑脸看得他几乎要哭出来:
“叶。。。。。。叶叔。”
叶裁乐得开怀,连连称好,转手把酒壶递去。
白皑接过,仰头就是一大口。
辛辣液体下肚,酒气顺着喉管直冲天灵盖,顿时脑子发昏,满面通红,往地上一摊便不省人事。
叶裁见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嚯,我说呢,我酒量可不会这般差,合着问题出在这啊。”
夜深,许是借了醉意,白皑睡了这几天难得的好觉。
叶裁把他弄上榻,便回了自己屋。
白皑的房顶上,淮念抱着膝盖将一切尽收眼底,咧嘴一笑,却与日里那轻灵讨喜的姑娘截然不同,红色的眸子和那夜的血月一般。
她起身,满意点点头,广袖一拂,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