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记得试武会终日,擂台上初露锋芒拔得头筹的那个白衣少年,万人簇拥,沐浴在日光下,尔吾站在墙根处的影子里,擡头看过一眼便笃定,自己打心底厌恶这个人。
真是,令人恶心。
可也正是这个人,一道传音符将他们送到竹林外的小道,此处可绕过栖云山上结界,直通山脚,甚至他们一路乘着的破葫芦法器,白皑也一并捎了来,还带了一句话:
尔等且安稳回去,我会还青州山一个公道。
尔吾一瞬失神,只嗤笑一声:
怎麽还?大义灭亲吗?我凭何信你?
传音符另一头并未有回应。
安置好衆人,老旧铜葫芦刚刚离地半尺,小路边大道上有栖云弟子往来匆忙:
“那群青州山的人呢?”
“不知道,跟丢了……”
“你……唉,傻站着干啥?去找,掌门有吩咐,青州山人私会魔族,有逆反之心,寻见格杀勿论,断不可留。”
“不是,还有,大师兄又想逃了。”
“逃什麽?不是刚回来?”
“不知道……不过听闻刚被掌门逮了个现行。”
那一瞬间,尔吾也不知在想什麽,几乎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反手一击发动法器,随後直直跳了下去,不顾身後师弟们惊慌地呼喊,直直冲向了大道中间。
栖云弟子看身侧树丛里冲出个人,即刻反应过来,三五聚起来追他。
他想得清楚,大义灭亲也好,一事无成也罢,不论白皑要做什麽,如今最好的便是将人群引过去。
尔吾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舍命陪君子是他这等下贱人该做的事吗?
一路狂奔,得令来追杀他的人愈来愈多,灵符爆破,仙剑飞舞,簌簌响作一片。
伴着火红夕阳一路奔逃,与身後浩浩荡荡的栖云弟子,尔吾心里没来由的畅快。
果然,阴沟里待久了还是想见见阳光,即便是夕阳。
尔吾脚程比他想得还快上不少,在栖云宫里绕上一大圈後,再找到白皑所在地,身後那群人都未追上他。
在看见白皑诧异神情的那刻,他心中涌起一番报复性的快意:
想打发我走?要做烂好人?偏不如你愿。
白皑摇摇头,拦在他身前,制止那群弟子。
包围圈中,三人相对而立,气氛肃穆,白皑回头看过了,司空不知是在盘算什麽,还隐在那条地道里,迟迟不愿出来。
不过也罢,没差。
日头隐没在群山间,三人对峙了半柱香的时辰,栖云宫静得可怕,一开始追着尔吾过来,现在反变成看热闹的栖云弟子们一声不吭。
柏松面上带笑:
“白皑,闹够了?时候不早了,也该回了。”
白皑摇摇头:
“师父……莫要再执迷不悟,此时收手,尚有弥补之策。”
“既无过错,又何来弥补之说呢?”
柏松反问。
“胁迫青州山门人,教唆他们于魔界挑起事端,铲除异己,闭锁山门,坑害无辜门生,幽禁司空长老,实为正道所不耻,师父……”
人群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呵”柏松冷哼一声,“我从前是这样教你的?信誓旦旦,可有证据?空口无凭,难以服衆。”
尔吾上前一步:
“我乃青州山弟子尔吾,愿以性命担保,此言不虚。”
“背信弃义,私通魔族的叛徒,何来信用可言?”
人群安静下来。
日落之时,几乎所有栖云门人都聚在一处,这样大的阵仗惊动不少长老,除去竹荣和司空,几乎都到齐了。
整个栖云宫,除了竹荣与司空,其馀长老皆是是柏松接任之初许了不少好处拉拢进来的,其中利害关系,白皑很清楚。
此时那些长老见了这状况面上是无措,嘻嘻哈哈打个圆场後反倒步步紧逼,那包围圈是越变越小了,白皑与尔吾几乎要背贴背靠在一起。
要是竹荣在的话,或许还有人愿听他们一面之词。
情况大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