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
我擡起头看向眼前的人,以前他总是穿着整齐,一丝不茍,脸上也始终是不茍言笑,一副禁欲的姿态。
如今面前的这个人身材比之前圆润了些,脸上皮肤松弛,连头发都没那麽整洁干净了。
世界上最悲催的事莫过于你全副武装,以一副战斗的姿态来迎接对手,却发现对手已经自我放逐,完全失去了对战资格。
这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再憧憬与他重逢的一刻,我苦练拳击丶学习外语及经营事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与他正面交锋,在他的生意场上和私人感情上全方位碾压。
可是,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却让人失了兴致,犹如备战多年的大考忽然取消了一样。
“楼隐?”我故作陌生地问,丝毫没有掩饰对眼前人的鄙夷之情。
“该死的,你终于肯回来了。”对面人伸出手要抱我,被我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楼先生请自重。”我皱起眉分外嫌弃地说。
他身上带着浓郁的劣质香水味儿,唇上还沾染着刚刚那个女人的唇印,分外恶心。
“自重?当初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怎麽没听说你要我自重。”对面的人眼角中难掩怒气。
这麽多年没见他似乎比以前暴躁很多。
“楼先生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当年。当年的你年轻力壮,身材尚可,现在嘛……”
我的目光自上到下打量着他,犹如多年前他打量着我那般,带着些鉴赏的意味。
“你若是不叫我,我还真是没认出来这就是当初精于算计的楼先生。想必这几年沉迷女色,身体透支了吧。”
“你……”他似乎被我气到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
“时候不早了,若是没什麽事,我先走了。”说完我自顾地从他身边走过。
身後人及时追了上来一把扯住我的手腕。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些许的不耐烦与隐忍,似乎有什麽东西蓄势待发。
“楼先生还有话说?”我不耐烦的目光落在他扯着我的那双手上。
马路上的车辆呼啸而过,连带着一阵风将我的发丝吹起。
“我去找过你。”他的声音不大,掩盖在车声里。
见我没有反应,他放大声音吼道:“肖若水,我去那个岛上找过你,但是被那个男人拦下来了。是,我後悔了,当我得到那份合约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那麽开心。”
车流已过,车声渐消,这次我清晰地听到了他说的话。
他曾去找过我,这一点Adam并没有告诉过我。不过就算他找过我又怎麽样,人生只有一次,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後悔这一说。
我稍一用力,将手腕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
“楼隐,你知道为什麽会有後悔这个词麽?因为没用。如果有用,这个词早就被淘汰了。就像拂尘一样,有用的棋子才能留着,没有用的只是一颗废棋,早晚会被抛弃掉的。”
他微愣,趁此机会,我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原地。
不知为何脸上滑过两道泪痕。
我伸手摸上去,看着指尖的泪水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过了这麽久,终于可以从这份执念中逃脱出来了。
“真的决定了?”Adam一手揽过我的肩膀,那双蓝色的眸子紧盯住我的眼睛问。
我坚定地点点头。
“你还在意那个人?”Adam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减缓,言语中透露出些许的不安。
“当然。”我回道。
他的眼神微变,在下一句话说出口之前,我及时握住他的手解释道:“是他把我送到你身边的,我很感激他,但是,我没办法原谅他所做的事。”
Adam沉默未语,趁此机会,我又补充道:“我已经离家快三年了,这三年里,我爸妈没有任何关于我的音讯,即便不是楼隐,我也要回去看看。”
他似乎在思索一些事情,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在一起生活三年,还有了一个孩子。”
我对上他的眸子,握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和他结婚不久,我和他迎来第一个孩子,如今孩子已经可以走路了。
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前所未有的充足。他教会我很多东西,早已经是我的家人,可是我的父母和家乡同样是我无法割舍下的。
“我答应你,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後一定会回来。”我信誓旦旦道。
Adam没有再说话。
甚至,接下来一整天都不见踪影。
当天晚上,我并没有等到Adam的答复,留下一封信让侍女帮忙转交就离开了。
如今已经过去将近一周,依旧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那是我离开前与Adam最後一段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