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店里人声嘈杂,油烟味混着包子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商祁越习惯性地低头穿过拥挤的人群,笔挺的西装在这种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肩头被挤得微微发皱,沾了点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显得有些灰扑扑的。
虽然相貌和身高依旧优越,可商祁越这会儿混在通勤人群中,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来买早饭通勤的上班族。
这是他们关系开始的第二天早上,穆言带他来的那家早餐店。
商祁越记得就是在这里,穆言给他擦了擦看起来有点油的桌子和脏兮兮的凳子,给自己点了一盘生煎和一笼小笼包,连豆浆的吸管也插好递到自己手边。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温顺而感激,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羊。
那次的豆浆甜得刚刚正好,小笼包汤汁很足,生煎的底也酥酥的,热乎乎得很好吃。
“小伙子,豆浆是自己拿的呀,你拿完就可以走了,这么多人呢,你别堵在这里了。”一个老大爷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把一杯豆浆往他手边一推,催促他快走。
商祁越愣了愣,随即有点狼狈地点了点头接过了豆浆。
他拎着打包好的小笼包和豆浆,匆匆赶往医院。
护工已经在病房门口等他了,她接过了他手中的早饭,告诉他说穆娟华现在还没有醒。
最近尝试了一种新药,有明显的嗜睡副作用。
病房的门锁着,里面没有开灯。商祁越低声与护工交谈,顺手拿过探望记录翻看。
“你先吃吧,另一份是给你买的,边吃边说。”
穆娟华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除了几个打工时候认识的工友和住院时候认识的病友,会来看她的就只有穆言和林奕。
穆言离开之后的这个月,林奕来了三次,向卓来了两次,他们的女儿佳佳来了一次,一个从前的工友来了一次。
对于一个生病的老人来说,这样的频率刚刚正好,没人来的时候她就每天晒晒太阳,和病友聊聊天看看电视,既不会耗费太多精力,也不会觉得寂寞无聊。
“最近有没有什么寄给穆女士的远洋包裹?”
护工点点头,说:“有三次,一次是信和一些照片,一次是特产,一次是空运过来的虫草和西洋参,都查不到寄件人。”
“照片都是一些A国的风景照,”护工看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穆女士看了很久,看的时候没有避着我,所以我看见了,好像也有一两张穆言先生自己单人的照片。”
商祁越翻看那张没有寄件人信息的邮单,手指顿了顿。
当然查不到寄件人了。
A国本来实名制就不那么完善,追查起来极难,海关倒是查得严,可是也都不是什么违禁的东西,陆崇又会疏通关系,怎么可能会让他查到寄件人呢。
陆崇。。。。。。。。他想到那辆开到小区门口堂而皇之地把人接走的迈巴赫,眼神晦暗不明。
这些天,他的公司被陆崇接连使绊子,麻烦不断,调查组隔三差五就传他过去,像是蓄意要把他绞死在无休止的琐事中。
商鸿生毕竟是明康几十年的掌权人,多多少少会有点拔出萝卜带出泥,他进了监狱,虽然罪名与明康无关,但是审计协会的人肯定是要过来走个过场的。
原本只是走个流程,可是陆崇却接二连三地搞出一点虽然不痛不痒但却让他无法抽身的动静,不是匿名举报账目问题,就是放些无关紧要的线索给调查组。
就像夜晚的房间里的一只嗡嗡叫的蚊子,虽不致命,却足够让人心力交瘁。
扳倒他不是目的,陆崇和陆家也没这个本事。但是陆崇确实聪明,也在这方面有些手段,能够把自己困在国内这么久。
但是即便是这样,商祁越也没有放弃调用人手去A国找穆言,可是他的手毕竟伸不到国外,即使和当地的权贵有些交情,也不能自己不到场就使唤人帮他做事找人。
这样找起来。。。。。。。杯水车薪。
“您要等穆女士醒了之后和她说说话吗?”护工问他,“她这几天精神不错。”
“。。。。。。。。”商祁越有些沉默地愣了愣,“不去了吧。”
六楼是高级私人病房的所在地,走廊空空荡荡,商祁越按下电梯去了一楼,不可避免地路过了大厅。
私人医院的大厅没什么人,不用排队,也没有孩子吵闹的哭声。消毒水的气味也很淡,并不难闻。
但是商祁越还是没有来由地讨厌这里。
他和穆言关系开始的地方也是在医院,他找到穆言的时候,穆言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像小兔子,他那么要自尊的人,为了给母亲治病哀求自己,说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穆言那时候该有多绝望多害怕呢,害怕自己提出他实在接受不了的要求,又害怕自己不帮他。
而商祁越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