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秀低声道:“尽力了。”
当时随口说三个小时并不是不能做到,老大需要多长时间他就能拖多长时间,哪怕是四个小时,五个小时,十个小时,他用这条命去搏一搏也一定能做到,老大说什么他就必定能够做成什么。
但是——
“怎么?不拖了吗?”莱特握了握自己被打断的手骨,皱起眉朝着那只临近死亡的雌虫走过去,无不嘲讽道:“你爱的雄虫阁下根本不在乎你,拖这么长时间有什么意义呢?两个小时他有问过你一句吗?平白无故把自己搞成这样……以后也不会有雄虫看上你了,可怜虫。”
当然,前提是这只虫能活下去。
风秀躺在窗边不说话。
莱特道:“你和艾多克莱一样可怜。”
肆意桀骜的天才雌虫,在短暂的,不被回应的冷落忽视中,经受一次又一次痛苦的精神折磨,他逐渐自我驯化,成为了一条趴在雄虫脚下的狗,卑微地想讨回雄主的心,洛塔尔却从不回头再看看他爱过的雌虫。
冷心冷情,孤高自傲。
风秀也好像从来不被秦令在乎。
他们一样的可怜,卑微。
“谁?不认识……哦,艾多克莱上将。”雌虫这时候终于有了反应,他左眼完全丧失感官,右眼清明却明显在走神中,眼前只有天边云霞的灿烂颜色,他低声道:“我不可怜。”
莱特嘲讽道:“奉献精神么?”
风秀:“你最可怜,老虫子。”
莱特冷笑:“蠢货!那就坦荡地为不在乎你的雄虫,勇敢地去死吧!”雌虫拾起那把短刀靠近,风秀静静地看着天边云霞,在刀刃即将把他生命夺去时发起最后一道攻击,这一下把他的伤完全带了出来。
“我不怕死。”
风秀道:“为爱虫而死是荣誉。”
“但是,”他扶着窗框站立,背后是呼呼的冷风,雌虫用手指比出一寸距离:“但是我也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私心,我舍不得死,舍不得轻易地把命赔在这里,只是因为你的话,这太不值得了。”
他还想再多看看爱虫的脸,想听老大再逗他训他几句,偶尔用手指弹弹他的额头,或许老大再吃到不喜欢的食物,也能像之前一样笑着推给他。
雌虫流着血:“我,舍不下。”
从窗户边缘自高空坠落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条很长很长的丝线,雌虫的五脏六腑在骨骼下早已经出血,内伤十分严重,失重的冲击力把伤口再次破开,风秀看着底下的高度,在疼痛中努力将翅翼舒展。
雌虫天生属于高空。
但受伤的虫要学会安全降落。
坠落的速度实在太快,风秀几乎已经没有力气用双翼升空,他干脆调整姿势在半空中翻身,用疼痛保持片刻清醒,随及奋力俯冲而下保持最基础的平衡,地面就在眼前——没关系。
最多重伤,死不了的。
“风秀!”
一只手在半空中拉住了他。
仰头看是一张有些过分熟悉的脸,雌虫带着细纹的眼角昭示着时光的流逝,如同多年前一般严肃的面容唤起回忆,风秀用完好的右眼仔细盯着,怔怔恍惚了一瞬:“……老师。”
风秀被带到了飞行器中。
“受伤太严重了,”黎诺皱着眉,目光落在雌虫血肉模糊的左眼处,他翻出医用灯想撑开风秀的眼皮仔细看看里面情况:“估计得赶快使用医疗舱治愈外伤,现在先用点药止血,我看看眼睛。”
艾伯特低头:“麻烦阁下。”
离开高度紧张的环境,风秀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他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飞行器天花板放空,直到身旁那只有点陌生的雄虫伸手要摸上他的脸,风秀讶异地躲了一下:“……我自己来就好。”
黎诺眨了下眼睛,把药给他。
“那你自己来。”
他尊重每一只虫的意愿。
艾伯特道:“给我吧,我来。”
“老师怎么会在这里?”
雄虫的动作往往更轻一点,黎诺更是温柔中的温柔,这里只有他和艾伯特,由他上药当然是最合适的,但换成艾伯特这种冷硬军雌接替洒药任务,动作多少就有点儿简单粗暴了,黎诺也从来不知道雌虫这种生物居然有这么耐造。
伤口被翻开一声不吭。
黑发雄虫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好吧,雌虫很强很能忍。
是他多虑了。
“是黎诺阁下来找我。”艾伯特说。
黎诺补充道:“秦令让我去找艾伯特老师的,他怕你不听话硬刚担心你,所以叫我赶快去军校找你的老师来救救场,幸好赶上了,你受的伤要多养养才能好,我自己制作的药能很快止血,眼睛的话……得看看医生怎么说。”
“别害怕,都会好的。”
他又问:“你要吃点东西吗?”
“瞎就瞎了。”
艾伯特道:“没死就行。”
黎诺:“……?”
风秀道:“没事,三天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