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宁,”谷恬手里的活块收尾了,她擡起头,“我刚刚就想问了,那到底谁的车。”
终于说到大夥都好奇的问题了,吃瓜的员工一个个将耳朵竖了起来。
今天反常就反常在,以往这种情况,其实说推也就推了。季潘宁今天这样她也觉得夸张。因为陈羽芒的状态很差,刚刚就看着不太好,让他去2车间溜达一圈,这回来之後死人味儿居然更重了,也不知道是为什麽。
季潘宁平时很照顾陈羽芒,今天是个极限情况没错,但不至于此。
做这一行,确实会有很多得罪不起的客人。虽然说人脉广,但首先熟络的契机就不对等,一个服务行业的一个消费者,平时客气客气约着打打球看看赛也就算了。真遇到什麽麻烦事了,其实没几个能来出手帮一把的。
车的主人也不是什麽秘密,指不定说出来大夥都认识。她正要开口,扫了一眼旁边,陈羽芒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走了,她也不意外,馀光瞥见那道影子消失在2车间的门口,心里一暖,捡了一旁陈羽芒刚脱下来的护具,追了上去。
那个抱着扫把发呆的员工还在满脑子编汽车鬼故事,走也不敢走,看到来人,眼前一亮,“羽芒?你又回来了……潘宁姐!”
“你先出去,”季潘宁拉住他,“让谷恬快点过来,把她徒弟带上就行,其他人该干什麽干什麽。”
“哦哦。”
清了场,就剩下陈羽芒一个人,他打开车门,鼓风机开成静音集尘模式,扫着血液干涸的屑片。他将那张堵在吸盘头的照片取下来,和其他垃圾一起扔到地上,“不只有人血,还有尸水。人已经死了很久了,所以才会渗进座椅缝隙里。这不可能洗干净,皮饰,主驾副驾全部都要换。”
季潘宁将照片捡起来,吹了吹灰,放在干净的工作台上,“车主人说过,无法彻底清理干净的就直接扔掉。”
“玻璃也换不了。你先在群里问一下海外认识的人能不能配到Penpax的钢化玻璃,但我看碎裂的纹路有些奇怪,这台BATUR很可能不是那十八台之一,大旋钮的材质被换掉应该是怕金子招摇,同时上面的编码也消失了。我没看发动机,但它应该是重新拆解组装过的行政用车,要麽就是定制。车主人可能喜欢欧陆又嫌它廉价且烂大街。”
闷骚。
季潘宁问:“玻璃具体有什麽问题。”
“局部碎裂,四块同心圆裂纹,放射状,像烟花一样。所以不是钝器或者撞上了什麽东西。”
“你意思这是枪眼?”
“而且是在极近的距离被射击。一般钢化玻璃挨一下就会全部爆裂,它挨了四下,只是局部碎裂,”说明防护程度在国标三级以上。陈羽芒避开中心点,摘下保护手套,用指腹摸了摸裂纹扩散开的地方,很光滑,“车主不管在玻璃的哪一侧都不会被産生的碎屑二次伤害。车里内饰烂成这样,是被利器划的,不是因为玻璃。”
还挺幸运的,宾利自己家搞限定的烂玻璃可要比防弹玻璃难找太多。
“所以今天一晚上是能弄完的。”
陈羽芒吸完表面,将车门不轻不重地关上,“车主人应该也清楚这一点。”
“羽芒。”
“……”
陈羽芒报告完了,他觉得自己很乖巧,所以不说话就不像是在闹脾气了。这会儿又安安静静地去换了一副清洁用的手套。
“羽芒。”
“……”
“芒芒。”
“……”
陈羽芒还是不说话,他越这样她越自责,怀里抱着衣服看他走来走去地忙活。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些怜惜,又有些好笑地说:
“车主人都不记得你了。”
陈羽芒的动作停下来,手里捏着刚接上水龙头的软管,红红的眼睛看了过来。
季潘宁自接下这个单,从早上一直憋到了现在,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刻。
对着这张委屈得要命又装作云淡风轻的脸,真面对起来比想象的令人心酸。
“芒芒,”她斜靠在门口,看着那台面目全非的车。像是自言自语。
“芒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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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素架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