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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第1页）

第76章

凌晨三点的医院万籁俱寂，唯独这间小小的病房还亮着灯。

房间内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动，却也谁都没有放开手。

萧扬的目光逐渐下移，从宁茉泛红的眼眶看到她微张的嘴唇，眸色加深，往前又靠近了些，但他很快察觉到宁茉的颤抖，停了几秒，又垂下眼眸慢慢坐了回来。

宁茉在听到萧扬前面的话，就已经预感到他後面要说什麽，可是真的听到时，整个人完全僵住了。

萧扬的话直白又热切，毫不回避丶毫无保留，像跋涉万里丶捧着一颗赤诚之心前来的使臣，守在城门外期待她的回应。

可宁茉头脑发晕，手脚颤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应该高兴，她告诉自己应该高兴，但比高兴这个情绪来的更快的，是无尽的惶恐，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恐惧，就像她年少时曾无数次重复的那个坠落梦境，绝望无助，让人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再继续陷入噩梦。

有眼泪猛然掉落，落在两个人的预料之外。

萧扬在看到她哭泣的瞬间就慌了，伸手试图擦掉她的眼泪，却越擦越多。

他手足无措，指尖有些颤抖：“别哭，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茉茉，别哭了，对不起，对不起……”

宁茉摇摇头，她想说自己没事，眼泪却比她的话更先涌出，有一瞬间她像是被抽离了这副身体，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哭，却控制不了丶也停不下来，情绪汹涌澎湃地堵在胸口，时刻叫嚣着要把她淹没。

萧扬接连道歉，却被宁茉猛地攥住手，颤声道：“萧扬！抱歉，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大口呼吸着，试图镇定下来，手却还在抖：“……我没事，真的，我没事。”

“……”萧扬愣怔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宁茉反复深呼吸几次，竭力攥着被子稳住自己，让声音不再那麽颤抖：“我有点混乱，你先回去好不好？”

她没有擡眼去看萧扬，却也从馀光中看到对方慢慢起身，停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

“……好，我就在门外，有事随时叫我。”

宁茉连和他再多说两句劝他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垂下头，闭上眼，听着对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随後轻轻带上门。

一瞬间，她彻底泄力，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又蓦然升腾起一股浓烈的恨意。

这股恨意既向着自己，又向着萧扬，尖锐似刀，狠狠扎向胸口，毫不留情地在心上刺穿一个大洞，鲜血淋漓。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为什麽会害怕，为什麽会恐惧，她明明喜欢萧扬，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从进工作室第一天见到萧扬的那个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喜欢。

甚至更早，在片场探班和他合照的时候，在深夜等他下班给他送咖啡的时候，在给他奶茶看着他守着自己送的那杯奶茶不愿意给白野的时候，在《月牙城》剧组拍摄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少年滴着水的发梢下是湿润的眼眸，却比天边最亮的那颗星星还要耀眼夺目，宁茉望着那样明媚的少年，鬼使神差地就朝他走了过去，这是她以往绝不会做的事情，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向别人示好。

她给工作室投简历时也带着私心，在疲惫重复丶干枯失色的生活里，她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一抹亮色，总是想再去触碰一次那样鲜明漂亮的生命力，哪怕他高悬月下丶不可攀登。

她成功了，她做到了，现在，这颗星星彻底俯首，看向她丶照亮她，明明一切都朝着最好最幸福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为什麽，她却是这种反应？

在极度的崩溃和痛苦中，宁茉甚至还能分出一丝理性去思考，她也许是真的病的很严重，接收不到别人的爱意，也表达不了自己的情绪。

又或者只是太累了，在连轴转的行程下发了烧，脑子迷迷糊糊，没办法对萧扬的表白做出反应。

又或者……

思绪到这里就中断了，宁茉闭上眼，眼泪已经慢慢停下来，她开始後知後觉地感到冷，钻进被窝，用被子裹紧全身，缩成刺猬般的一小团，终于有了一点点安全感。

……

病房外的走廊上漆黑一片，只有安全出口的灯牌闪着幽幽的绿色。

走廊长椅上，萧扬垂头坐着，眼底满是懊恼。

他太冲动了。

明知道宁茉还在生病，明知道她状态不好，明知道她没有安全感抗拒别人的靠近，自己却这麽贸然地就向她表白。

可当下的那一刻，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像是濒临爆发的火山，明明知道可能会将两个人都淹没，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他不敢想如果宁茉彻底拒绝丶或是离开该怎麽办，萧扬清楚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去接受这样的後果，只是稍微一想就会迅速刹车。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自欺欺人，萧扬苦笑一声，手指插入发间狠狠揉了揉，维持了一晚上的精致发型被揉的乱七八糟。

手机突兀地接连震动了几下，萧扬打开手机，解除静音模式，浦世诚的未接瞬间铺满屏幕，微信里更是轰炸不停，一排消息延迟般弹了出来。

……

[浦世诚：请假？你开什麽玩笑！]

[明天的见面会你不能缺席，今晚已经够热闹了，如果明天你不露面，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宁茉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保证把人给你照顾的妥妥当当的，再给她放假让她好好休息]

……

[看到没有？]

[大哥，回我消息啊，怎麽王墨联系不上你也不回我]

[你小子，装死是吧？等着，我已经买了机票了，明天早上我去病房逮捕你]

……

[艹，萧扬，老子求你了，明天真的得去，这不是你想不想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