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目光亦倏然警惕,仿佛担心她做什么出格行径。
说是躲避也不尽然,他盯着她的目光像被墨汁浸泡,逐渐深暗,好似下一瞬就要将她整个拆吃入腹。
灼玉不觉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容濯目光便又暗一度。
兄妹二人各怀心思地对视着。
容濯看着妹妹的眼睛,某种直觉几欲破土而出,昨夜令他周身愉悦的异样亦要从身体里钻出来。
他持扇的手微微一倾。
异样驱遣,容濯展开折扇,问她:“若让你从扇面上选几个字用于起名,你会选哪几个?”
灼玉讶然:“难不成我昨夜说了外甥,你这舅舅就要提前给他起名?”
她如此一说,容濯倏地将扇子合上,唤来祝安:“扇面有了墨点,我已不喜。扔了吧。”
他蹙着眉,仿佛那扇子是看不得的污秽之物,清越声音在短短几息内变得微哑,给她下了逐客令:“阿蓁,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吧。”
莫名其妙!
灼玉一头雾水地出了王兄寝殿,直觉问题出在扇子上,出了王兄殿中后,她拦下祝安将扇子拾了回来。
回到自己殿中,灼玉指尖描摹着铁钩银划的字迹,阿兄的字很好看,即便有墨点也不损风采。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
念着念着,她想起阿兄的话——若是她,会圈哪几个字?
顿时她如被什么牵引,提笔在扇面上圈出几个字。
“容、岁、晏……怎么这么熟悉?”
心中窜升起莫名的怪异。
“啪”,她猛地合扇。
此后一连数日,容濯都很忙。
这日赵阶做东,邀几位交好的贵族子弟至城郊桃林游玩。
来长安后,灼玉习惯了黏着容濯,一大早梳妆打扮停当便去了他殿中,谁料他竟不在,还让祝安转告她,称他有事要忙,无暇赴宴。
灼玉只好自个去赴约。
可阿兄不在,她就像一只离了母雉羽翼的雏鸡。马车正好经过他们常去的那条街,灼玉叹了口气,挑开车帘望着繁华的长安街头。
好巧不巧,她眼尖地瞥见王兄的身影。他正和淮南国太子从画馆走出,神色平静,姿态闲适。
哪有半分忙碌的样子?
“阿兄!”灼玉忙让御夫停车,遥遥地招手唤他,想叫他陪她出游,容濯却像没听到,非但不停下,甚至头也不回地朝着反方向而去。
灼玉再粗枝大叶也看出来阿兄是在回避她,定是这几日她总跟在他身后让他嫌烦了,故而才如此。
他嫌她烦,她翅膀还硬了呢!
灼玉猛一下落下帘。
她的马车走后,容濯才徐徐抬眸望向她远去那一处。
随后他慢慢返回了赵邸。
张王后见他闲着无事,道:“灼玉生于民间,一派纯真,今日是她来长安后初次独自出游。长安城不乏纨绔子弟,我担心这孩子会被人哄骗,执玉今日无事,是否去看看?”
容濯广袖一敛,是一个要起身的姿态,刚朝外走了两步,又转身漠然地往自己寝殿走。
“她终究要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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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就自己,我长在民间,自幼在心眼堆里摸爬滚打,阅历丰富,兼之善于审时夺度,没他还不行了?”
长安城郊的桃林深处,早春桃花已结出花苞。灼玉手指轻戳着花苞,把花苞当做阿兄谴责。
树后传来一声戏谑的笑音。
灼玉回头,见赵阶的堂兄赵意坐在树下,正对着她笑。
赵意和赵阶一样,是长安城中一对有名的纨绔兄弟两,堪称“双壁”。但不同于赵阶不学无术式的纨绔,赵意的纨绔更偏向于风流。
他生了一副好颜色,容貌堪称华丽,即便今日穿一身素雅的白袍,也难掩眉眼间咄咄逼人的艳色。
灼玉眼前浮现容濯那清冷俊秀的眉眼,忽然觉得还是王兄那仿佛雪中青竹的清雅风仪更有意韵。
可想到那个故意躲她的家伙,她的反骨霎时支了起来。
她就要与跟他不同的人往来。
灼玉款款上前,问候道:“赵郎君为何一人在此独坐?”
赵意在看一副卷轴,见她前来慢悠悠收起卷轴,神秘兮兮地收入袖中:“翁主呢?怎不见公子濯一道?”
想起他灼玉就来气,淡道:“王兄繁忙,顾不得我。”
她迅岔开话,看向赵意手中的卷轴,奇道:“赵郎君也爱赏画?”
赵意混不吝地一笑:“是,不过是小孩子看不得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