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玉乖巧道:“赵阿兄。”
赵阶家中无妹,对此很是受用:“既叫了这声,往后可就是自己人了啊。来,同赵阿兄说说,那日为何见到容濯就晕了过去?”
想到此事,灼玉眉头又蹙起。
真烦,谁都要提到他。
她思忖着怎么搪塞既不会出错,又能截住这人的话,后方有一道清冷但散漫嗓音先于她开了口。
“吾妹怕生。”
第7章
怕生。
容濯一语双关,既粉饰了灼玉曾经种种令人误解的怪异之举,又调侃赵阶这个生人太冒昧。也算是帮灼玉解了围,可灼玉却并不领情。
前世陈媪送走她许是自作主张,但令牌却是容濯交给陈媪的——即便他本意是让陈媪多关照她,陈媪也并不想加害她,但结果都是他亲手把她的生死交到别人的手中。
她并不想认他这个王兄。
看出她刻意的忽视,容濯并未不悦。赵阶见兄妹二人似乎不算和睦,想捉弄捉弄容濯,故意问他:“上船已数日,竟还不知公子濯这位怕生的王妹芳名是什么呢?”
容濯被他问住了,他只知妹妹的本名,却不知她如今何名。
他不会无礼到明知一个人流落在外多年习惯了新名,却总是称呼其旧名,甚至过问也不曾。
容濯温声叫住正欲离去的王妹:“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哪有人会像问初识的陌生人询问亲妹妹叫什么名字?偏偏容濯语气自然,显得兄妹二人既熟稔又不熟。
旁人皆忍俊不禁。
灼玉脚下停顿:“灼玉。”
容濯颔,又问王妹:“那又该如何书写呢?”
灼玉无言走到茶桌边上,蘸茶水写下两个字,灼玉。
容濯看着鲜活的两个字,启唇无声念了念,两个字在舌尖盘旋而过,他心口忽似被什么灼了下。
他凝眸紧盯那两个字,试图弄明白为何会如此。
赵阶依旧唯恐天下不乱:“灼玉,灼烧美玉?你二王兄表字执玉,偏偏你唤灼玉,的确有趣!”
容濯视线从那两个字上收回,平静道:“那又何妨?不妨碍在下与吾妹兄友妹恭。”
他问灼玉:“对么,王妹?”
可他口中与他兄友妹恭的“吾妹”却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并非故意落容濯面子,只是被他问名字时,灼玉不合时宜地想起前世相处时的一件事。
-
前世刚到容濯身边,他一直不曾问灼玉姓名,礼遇又疏离地唤她“太子妃”,如此唤了三个月之久。
后来某日,容濯兴致盎然地看了她好一会,忽然问她。
“不知太子妃如何称呼?”
彼时他们在相国府宴上,他问话前二人还心照不宣地假装新婚燕尔、琴瑟和鸣,容濯偶尔体贴替她夹菜,俨然一个无微不至的夫君。
可哪有夫君当众问妻子姓名?
宾客们皆是讶异。
偏偏容濯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嘴角噙着浅笑,将新婚的宠溺和生分拿捏得适如其分。
但薛相将灼玉嫁给容濯可不止是为了折辱他,更希望她诞下他的子嗣,以助他彻底掌控赵国。因而灼玉要在薛相面前显示她的价值,不想被薛相看出他们还不熟悉,她垂下眸,眼角眉梢俱是羞涩:“殿下又故意捉弄妾了,您忘啦?妾的闺名唤作‘灼玉’。”
容濯难得配合她,用温柔一笑佐证了她的谎言。
回宫后,他问她:“此名有何含义么?”未待她回应,他又换了一个说法:“此名乃薛相所起?”
灼玉恍悟:他突然在意她的名字总不能是突然对她动了心吧,难不成他是疑心连灼玉此名也是薛相羞辱他的一部分?
灼玉觉得他怪可怜,再看他矜贵的姿态,又觉他真装。
怜悯中夹了些微捉弄之意。
她高高撩起袖摆,露出白皙的玉臂,指着那云纹烫伤:“是我阿姊起的。灼玉,并非灼烧美玉,而说我是块被灼伤了的美玉。”
“殿下瞧,这疤多独特!”她故意将手臂凑到他眼前,挑衅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君子之礼。
容濯果然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倏然移开眼。下一瞬他目光缓缓移了回来,落在她面上,眸中笑意了然,似乎已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灼玉飞快转移话题:“但我还不知灼字怎么写呢……”
哪知自己给自己寻了麻烦。
容濯莞尔一笑。成婚三个多月,人第一次对她露出温柔的神色,温和得让她大感不妙。
“无妨,孤可教你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