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玉逗过兄长,忙问起正事:“我听被抓进来的妇人说三皇子诬告皇后的事已澄清了?”
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
容濯无言地点头。
他一点头,灼玉便重重吁出心口的淤积的最后一点浊气,欣然地揪住容濯的袖摆摇晃,雀跃道:“我就知道阿兄是我的亲阿兄!”
妹妹误解了,容濯张口要解释,然而喉间的滞涩让他说不出话。
恢复身份数日,他都不曾有太多感觉,只觉得终于了却一桩隐患,除去了伤害过他至亲的人。
如今面对灼玉这一声“亲阿兄”,缺席的感受姗姗来迟,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如抽丝般从他的心脏中拔出。
他所执着的东西正在离去,只留一个巨大的树坑。
坑洞很大,空旷无比。
容濯仰面闭上眼。
再次睁眼,他看到妹妹的脸在眼前放大,双眸盯着他,眼中有依赖,有紧张,皆是给他这“亲阿兄”的。
他被分成两个他。
现实里的他说,她是他妹妹。梦里的他说,她很像他的妻子。
现实暂败梦境,容濯双手捧住妹妹脸颊,额头贴着她额头,闭上了眼,逐字逐句地告诉她:
“阿蓁,我还是你的阿兄。”
他举动暧昧,比她曾偶然看到太子嵇和素樱亲昵还暧昧。
可灼玉却是不忍推开。
怀着对他的依赖,她忍着与兄长亲近的不自在,乖巧重复他的话:“嗯,你永远是我阿兄。”
好哄歹哄,哄了好一会,阿兄仍与她额头相贴,始终舍不得分开。
即便是亲兄妹,即便她再没心没肺,这样也过了。灼玉倏地推开他,好似想起了要紧事。
“我跟公子顷走丢了那么久,赵国跟吴国得乱成一锅粥了吧?还有容玥,当时我们走丢了,她似乎被其他护卫救走了,没事了吧?”
赵国,吴国。
容玥,君母,容铎……甚至外面的兵士。所有人都已知道真相。
唯独她不曾。
但她也迟早会知道。
容濯才平静的眸中又凝起晦暗的波澜,道:“那日你们被劫匪冲散后,阿玥在护卫护送下艰难逃脱,已与长兄会和,君母他们亦无事。”
他截断灼玉喋喋不休的话:“阿蓁,你已担惊受怕数日,理当休憩片刻。乖,别再说了。”
并非嫌她聒噪,只是怕她再多问,他就会多答。
马车抵达一处宅院,容濯抱着灼玉下了马车,守在此处的护卫见终于回来,忙上前:“殿——”
容濯蓦地抬手打断了他。
他抱着灼玉入了房中,侍婢已备好沐浴的水,灼玉一口气泡了半个时辰,洗去一身尘泥和疲倦才反应过来——贼窝十余日,她脸都不曾得洗,方才她岂不是披头散,顶着张花猫脸跟阿兄说话,车上还那么亮……
他还跟他额头贴着额头。
“啊,面子又丢光了……”灼玉颓然捂脸,想寻地洞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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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沐过后,穿好衣裙,灼玉趿着木屐从浴池出来。
容濯竟还坐在她的房中。
他并未转头看她,耳朵上却好像长了眼睛,知道她只穿了一身寝衣,识分寸地没抬眸多看,只扔过来一块宽幅干巾帕:“披上。”
灼玉忙接过毯子将自己裹起来,侍婢拿着帕子上前欲为她绞干头,容濯起身从侍婢手中接了去。
“下去吧。”
灼玉讶异看他。
已及冠的兄长为已及笄妹妹绞是太亲近些,但说到底也算不得什么离经叛道的事。但容濯可是连她靠近些都要说“男女有别”、“女大避兄”的人。
定是因为她被贼掳了一遭,他心里后怕,反常地呵护她。
有便宜占,不占白不占。
二人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长身玉立、细心侍奉她的青年,灼玉越看越顺眼,捉弄式地挑剔。
“轻点……嘶,你弄疼我了!
“哎……这些时日都不得安眠,如今额角抽痛,阿兄替我揉一揉?喂,你杀人啊?这么大力。
“唔,这个力度不赖……”
镜中的容濯纵容地听着,鸦睫遮了眼底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在她过分时仅嘴角抿了抿。
最后他笑了声,帕子兜头盖住她:“再挑剔你便自己擦。”
灼玉于是老实了,挑剔的话收了回去,换上一句又一句的谄媚之言:“阿兄,你是我所有阿兄里最温柔、最有耐心、最足智多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