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长安戳破兄妹之情,他总是会说一些古怪的话,每一句话都很荒唐,像是得了失心疯。
每每提及,他遗憾和哀伤溢于言表。起初她觉得他中邪了,后来觉得他疯了,如今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可次数多了,她不禁也错乱,莫非人真的有前世今生?
灼玉呆坐许久都想不明白,心乱到极致反而平静稍许。
容濯抬手去替她拭泪,温声问:“还是想哭么?”
灼玉看了看锦衾上的湿痕,倔强咬牙将其仍在一旁。
阿姊说过的,眼泪无用。
二人身上都一片狼藉,容濯抱着她去了浴池,把她放入浴池中却还不离开。对上她愠怒戒备的目光,他温柔说:“得清一清。”
尽管前世他们曾有过一个孩子,但眼下不合适。
灼玉起初没懂。
容濯叹了声,默不作声地分开,再往里细细清洗:“是这样。”
她无力推开他,只得抬臂挡住眼。任他伸手为她清理,喉间隐忍着喘息道:“殿下答应过臣女,得到之后送我回赵国。”
容濯稍一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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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张王后派人传话,称赵王室的车队于明日启程。
灼玉坚持要走,容濯只得送她去张王后所在驿馆。回到驿馆,灼玉不顾身上犹似嵌着异物的滞涩,将容濯晾在外头,倒头沉沉睡去。
醒后,容玥身边的侍婢来了:“翁主,梁王在城郊园子里设践行宴为贵宾践行,玥翁主派奴婢来问您届时可会去赴宴?”
那种宴会容濯也会去,甚至容顷也有可能在,灼玉原是推掉了的。但方才回官驿时君母不曾过问起她和容濯的事,反而问起她“崴了”的脚,她便猜到容玥替她瞒着。
该来的质问总归要来。
她道:“我会去。”
践行宴定在定陶城郊的王室园林中,容濯身为至藩国巡狩的皇储,自然列席且居主位。
灼玉环顾一圈不曾觉容顷身影,悄然松了一口气。
丝竹声起,小宴开席,梁王慷慨陈词答谢众宾。好一番礼尚往来过后,梁王随口以长辈关怀小辈的口吻问起灼玉的婚事。
容濯淡淡看向容凌。
容凌会意,兑现之前的交易,率先道:“叔祖有所不知,翁主与二弟的婚约已在数日前解除,只还是未来得及对外公开。”
他随口编了一个理由,众人虽诧异,但见容濯和容凌表面依旧和平共处,即便好奇也不敢多猜。
他们唱着自己的戏,灼玉则事不关己地饮着酒。
坐在上的容濯打着兄妹之情的幌子不时投过来关切的视线,灼玉始终没看他,起身离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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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好武、善练兵,大昭遵循周礼四时田猎的传统,国中王侯设宴往往伴随着骑马、弋射、斗兽等冬日活动。定陶城郊这一处王室园林占地广阔,正好可供游猎。
灼玉骑着马四下闲逛。
很快她循着卫兵的指点在一处密林里寻到了容玥。
容玥和她的新婚夫婿共乘一骑,二人正在追一只雪兔。
容玥正在兴头上,见灼玉来了,心中还未想好要问些什么,索性先让她等一等。他们二人忙着追雪兔,灼玉慢悠悠地跟上,不觉走入远离人群的密林深处。
猎到雪兔,容玥没理由再拖,同夫婿道:“我想跟阿蓁说几句女儿家的话,夫君能否回避?”
傅宁笑笑:“二位自便。”
四下再无外人,灼玉垂眸沉默,等着容玥问。
容玥也沉默了。
打量灼玉半晌,她问:“是殿下逼迫你,还是你们暗通款曲?”
灼玉垂头面对着一棵大树,脚尖踢着树根:“事已至此,是不是我自愿还重要么?”
容玥看她这不痛不痒似的姿态,不解道:“我和殿下虽不如你和他亲厚,可也真心实意地把殿下当兄长,如今敬而远之地称为殿下仅是出于君臣之礼,但我内心依旧认为容濯还是我们二人的王兄。你们兄妹纠缠在一起,难道就不膈应么?”
回来后,她满脑子都是王兄和王妹交错的喘息。
容玥觉得别扭,更觉得不可思议:“我方才甚至不敢去君母居所寻你问一问,生怕失态被君母察觉。容蓁,你怎能那么平静啊?”
灼玉踢了树干一脚,却牵扯到了腿心,涩痛漫上。她额头贴着树干,适才的散漫荡然无存:“别说了容玥,求你……”
她第一次对容玥示弱,容玥愣了下,本来还预备质问她到底打算怎么办,见她也不好受,话忽然问不出来了:“那我先走了。”
“等等。”
灼玉叫住她,斟酌着如何提醒她戒备吴国。吴国的所作所为只有她和容濯清楚,且并无证据。
容玥又与广陵翁主是闺中密友,未免她在广陵翁主跟前露出端倪届时打草惊蛇,只得委婉道:“殿下查到田党有余孽在梁国出没,田党素来憎恶赵国和朝廷,而梁国忠于朝廷,你跟世子又是夫妻。”
已不必她多解释,容玥主动道:“你是说,他们会利用我和世子的婚事离间梁、赵和朝廷?”
灼玉颔:“总之小心些,别轻易被人蒙蔽了,无论是谁。”
容玥应了下来,姊妹二人素不亲厚,说完正事也就没别的话可聊,灼玉牵着马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