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仪仗抵达梁都睢阳。
路上梁王提心吊胆,好在皇太子入了睢阳两日,都未曾提过武库相关之事,想是没查到。
梁王暗暗舒了口气。
夜已深,距梁王宫殿数里的行宫中外围驻着羽林军,宫门口虎贲军驻守,不时有游哨缇骑赤幡巡骑,一派戒备森严之势。
而行宫中一处殿宇内,侍婢来来往往地备水、熏衣。
舟车劳顿数日,灼玉好生洗沐一番,过后上了榻,方要睡着,身后贴上一具温热有力的身体。
“想孤了么?”
灼玉讽道:“殿下乃天下表率,民心所向,请自重。”
容濯知她在讥讽他衣冠禽兽,这一路他也确实装得很辛苦。
“这几日不能跟阿蓁同吃同住,实在辛苦。孤一直在想,怎么让阿蓁尽早成为太子妃,日后可不受约束,与孤同进同处。”
麻木之后连斥责都懒了,灼玉闭眼假寐,随他胡言。
容濯自有办法让她听。
“孤曾派人私下去查梁王武库,阿蓁猜猜怎么样了。”
灼玉转身:“你查到什么了?”
他摇头:“查到了些端倪,但中途遇了阻碍,无功而返。”
她问:“可是梁王的人?”
容濯认真分析:“对方对武库境况极为清楚,十有八九是梁王的人,但也说不准,吴国擅长栽培细作,也许在睢阳有眼线。”
提到吴国,灼玉目光倏然冷淡警惕,“睢阳地处要隘,他们莫非想借此拉拢梁王,趁机谋逆?”
容濯道:“只是拉拢梁王远不够。古往今来谋逆者皆在意师出有名,谋逆也还需一个名目。”
灼玉回想沿途官员百姓对皇太子的敬仰之态,再看容濯在她衣襟处游移的长指,她嗤道:“储君无德,算不算合适的理由?”
“算。”
但容濯恍若未闻,把人禁锢在怀里,依旧肆意地点火。
灼玉蹙着眉。
她被引到动念与羞耻的临界点,正要怒,容濯克制地收回手:“妹妹说得在理,储君不可无德。”
说罢庄正起身。
而灼玉紧蹙的眉头非但没松开,反而蹙得更紧。
她和容濯亲近的时候虽还不算很多多,但足够他了解她的一切。何处重,何处轻。甚至包括在何时收回手会让她咬牙难耐、辗转反侧。
他故意的!
不想让容濯得逞,灼玉咬牙睡去,用被子将自个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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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殿中,灯火如昼。
梁王肃然坐在上,下方是位头戴纶巾的门客。
“兔死狐悲,我主时刻惦记梁王,派人跟着皇太子的暗卫,并拦下他们,否则恐明日朝廷就要借贵国武库逾制为由盘剥梁国!”
门客呈上羊皮卷,卷上绘制的几处正是逾制武器所在之处。
梁王猛地将羊皮卷揉成一团:“你们在威胁寡人?”
吴国的说客恭敬道:“并非威胁,而是相互帮扶。天子无情,我主受朝廷挤兑,与君上同病相怜。”
梁王听出暗示,但未表态。
说客再道:“您是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幼子,先帝待您如手足,天子因养在太皇太后膝下,亦敬重您。但物是人非,天子若真念旧,为何纵容储君对梁国下手?待皇太子继位,又能对梁国存多少情分?
“但我王少时曾蒙君上提携,叔侄之情深厚!日后若我王登极,仍奉您为王叔,居宗室诸王之,无论漕运还是盐铁,皆由梁国自治。”
给出丰厚的条件,要挟也不可少,那人又道:“若是您将所我王所谋告知皇太子,这羊皮卷将由我王的人送到皇太子枕畔。”
梁王倚在王座上,神色阴沉,手背绷着青筋。许久,他倏地睁眼:“吴王希望寡人如何相帮?”
门客笑了:“我王念梁王年事已高,不愿您劳苦。您不必明面上与朝廷为敌,只需暗中助我王擒拿皇太子,并于必要时暗开睢阳粮道,助吴楚之师北上即可。”
梁王皱眉:“但寡人与皇太子并无大仇,绝不会助你们弑储。”
门客会意:“君上放心,我王是欲勤王,并非弑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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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深处的园子里,几个小宫娥在扫雪,其中一个小宫娥昨日刚出睢阳与掌事采办物件调来,说起出宫路上听到的新鲜事。
“……是卖鱼的渔夫唱的,今日一早,外头都传了个遍。”
“是什么歌谣,你倒说啊。”
小宫娥满脸懵懂地复述:“有狐绥绥,自南而北;有狐僬僬,在彼玄枵……赤乌隳隤……”
念着念着,回头竟见一红衣女郎立在梅树后,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