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浓一看这些人的表情,便知道谢未染没有事先将自己要来的事情告诉她们,不由挑了下眉,接着看向谢未染。
谢未染冲黎青浓扬起一个潋滟的笑,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黎青浓含笑看她一眼,而後淡声道:“一切照常,不必拘谨。”说罢,便在临时教室的末尾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
谢未染则十分自然地坐到了她的身侧。
虽说陛下说了让她们不要拘谨,但真要做到还是很难的。
至少第一位进行试讲的人刚开始的时候紧张到声音都在抖,好在周洗墨小朋友的提问让她重新找回了状态,这才不至于彻底把自己的试讲搞砸。
这一次的试讲再次进行到了夜幕降临,期间,黎青浓倒是听得兴致勃勃,而谢未染也很严肃,并没有因为某个人的存在就心猿意马,当然,如果忽略她动笔记录自己脑袋里偶尔冒出来的建议时,会因为某个人投注过来的视线而笔尖微顿,那她确实十分专注。
不过,这点小插曲还不足以影响谢未染对于试讲人的试讲内容的判断産生偏差,而由于陛下的存在,试讲人们的水准或多或少都降低了不少。
所以,谢未染沉着面容将基本上所有人都批了一遍,虽然没说什麽太重的话,但莫名就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希望诸位能够引以为戒,倘若在真的课堂上,诸位还是这个表现,那就不要怪本官没有提醒过了。”谢未染语气凉凉地说着,“请记住,无论课堂上坐着的人是谁,你们才是老师。本官不需要你们绝对正确,但需要你们认清自己的身份。”
“是,谢大人。”所有人低声回复。
“所有不合格的人还有一次补考的机会,如果再不合格,那本官就不得不换人了。”谢未染继续慢条斯理地说。
没有通过考核的人自然表现出了紧张,但谢未染没有出言安抚,这点抗压能力还是要有的,毕竟格物学院第一届的学生中,年龄有大有小,跨度极大,教学中的不确定性自然也不会低,她必须要在那之前锤炼好这一批尚显稚嫩的老师们。
试讲结束之後,面色沉郁的谢未染便被黎青浓给拉走了。
在离开之前,黎青浓缓声留下一句话,“不要着急,探索的过程总是困难的。”
走出那间临时教室之後,黎青浓将谢未染松开,轻声道:“这些状况,应该不至于影响你的心情吧?”
谢未染侧眸看她,刚想说什麽,眼角的馀光就瞥见了角落里鬼鬼祟祟偷看的两小只,顿时嘴角微抽,而後才回道:“臣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情绪。”
黎青浓闻言瞥了谢未染一眼,而後说:“陪朕走走。”
两个孩子被卫卯先行带走,给了谢未染两个依依不舍的回眸。
谢未染好笑地看了两个孩子的背影一眼,而後才温声回道:“好。”
谢未染和黎青浓并肩走在高高的宫墙之间,恍惚间甚至觉得自己正在被皇城这只巨兽吞噬。难得的,她心中坚定不移的确定性産生了一丝动摇,有没有可能,她忙活了大半生,等老去之後回首,才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任何变化,她筑起的沙堡,在风中一吹便散了,没有在这只巨兽身上留下任何刻痕。
“在想什麽?”黎青浓突然出声,看向谢未染的目光有种幽深浓郁的情绪,让人辨不分明。
谢未染从自己思绪当中回过神来,抿了抿唇,而後才缓声开口:“陛下,您有想过将来吗?”
“朕,一直在想。”黎青浓略一扬眉,回道。
谢未染略微有些纠结地解释,“不是短暂的将来,而是很久之後。”
“怎麽,难不成你突然对自己的身後事有了新的想法?”黎青浓淡声问道。
谢未染沉默了两秒,觉得莫名被嘲讽到了。
“不必担心,朕会为你找一个合适的安眠之所,绝对是个风水宝地。”黎青浓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又或者,你想选择除朕的陵寝之外的地方?”
谢未染猛地看向黎青浓,对方面色依旧从容,仿佛并未察觉到自己说出了什麽不得了的话。
“不论哪个身份,你都有这个资格。”对上谢未染的视线,黎青浓接着淡声道,说着,微顿了一下,又添了一句,“除非,你并不愿意。”
谢未染一时不知该说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于是只好悻悻地把话题扯回去,“臣的意思是,您会担心大乾的将来与自己的设想不一致吗?”
“总归不会比之前更差了。”黎青浓沉声说,凝眸盯着谢未染看了片刻,才又道,“你想看看十年前的大乾吗?”
谢未染略有些迟疑地点了下头。
于是,黎青浓将谢未染带到了藏书阁,在浩如烟海的书籍中抽取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