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摸着黑来到时楚生的出租屋。
门没锁,只是堪堪掩饰了一半,里头还有黄色的灯光稀稀落落地投出来,倒映在地上。
沈祁直接开了门。
屋内凌乱不堪,廉价刺鼻的酒气飘荡在屋内的每个角落,如尖锐的锥子般压迫着人的神经。
听到门口的动静,站在屋中央的少年被吓得差点炸毛,看清来人後他绷起的肩膀才猛然松懈下来。
“阿祁,怎麽是你呀。”
他说话有气无力的,拖出的尾音长长的软绵绵的,一向苍白的脸上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潮红。沈祁看着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把手上的被褥全部扔进了旁边的水槽里。
沈祁说:“我听妈妈说你生病了,我就来看看你。”
看吧,这就是沈祁,他做事从来都是这麽简单的理由。时楚生笑了笑,他费力地咳了几声,然後道:“阿祁,今天晚上太晚了,你就别回去了呗。”
“嗯。”
“过来,帮我把被单铺好。”时楚生招了招手,沈祁听话地走过去。“啪啦”一声,洁白的床单在空中铺展开来,布料与空气摩擦发出簌簌的细小声音,中间的那块很快凸起来又随之凹陷下去。
崭新的床单遮住了老旧的床垫,好像一切都已经翻了篇,恢复如初。
沈祁不作声,他只是在一旁默默地铺好床单,整理被褥,放好枕头。时楚生好像没有什麽力气,他连被子都拿不稳,整个人软绵绵的。
他坐在床上,半长的头发披散着,安静地等着沈祁把这些抢着做完。半晌後,他掩着唇咳了一声,例行问道:“你给祁老师说了吗?”
沈祁理完被褥,他站起来,拿小动物一般的眼神看他:“说过了。哥,你生了什麽病?”
时楚生眼神躲闪,纤长的睫毛欲盖彰弥地眨了好几下,说话顿时变得结结巴巴的:“我没生病。睡吧,阿祁。”
“好。”沈祁脱下外面的外套,因为走得急,里面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睡衣。时楚生看见了,他靠在床边,脸还是红彤彤的,声音还是软绵绵的:“你就这麽想跟你哥一起睡觉呀?”
“连装备都齐全了,”时楚生笑着打趣,然後去拉床头的灯,“我关灯了。”
沈祁没有出声,然後“啪嗒”一声,黑甜的视野瞬间争先恐後地拥抱住了他。
旁边的人身子动了动,沈祁几乎是身体一僵,原来是少年软绵绵的手臂耷拉在他的腰上,连腿也得寸进尺地缠在他的小腿上边。
时楚生是一张柔情的网,沈祁就是那条濒死的鱼。他趴在他身上,炙热的体温几乎是立刻透过单薄的衣物传了过来,沈祁被烫得想要逃离。但是那个人的每个细胞都是一张死死缠住他的大网,细密的网牢牢地缠在他的身体上,他挣不脱,逃不得。
隔着一片什麽都看不清的空气,时楚生的呼吸随着窗外树叶舞动的节拍,一起一伏地拍打在沈祁脸上。
面前还是黑蒙蒙一片,但是沈祁不怕。因为他知道,他面前躺着的是时楚生。
连原本应该恐怖的夜晚在此刻都放慢了脚步,它静静地在他们身边流动,逐渐地汇成了一条粘稠的河。
在一片淡淡的酒气里,时楚生突然开口:“我很痛苦。”
枕头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是沈祁转了个头,瞳孔里流淌着看不清的棕色河流,里面还静静地躺着一个少年时楚生。他被沈祁包围在中央,棕色的浪潮漫上河岸,无声地舔舐着他的脚尖。
沈祁没有说话。时楚生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应答,好像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身边的沈祁拥得更紧了些。
“不说了,睡觉了。”
後面沈祁才反应过来——这是时楚生第一次喝酒。
别人喝酒是借酒消愁,而时楚生,没有人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