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再忍忍。
最後一次。
祁娟腿断了没法出门,她只好焦急地坐着轮椅伸着脖子看路,想做点什麽却无能为力。
陈美不放心,她帮着祁娟把轮椅推到院子里,後头又搬了个小板凳在她後面守着。
等了很久都没人回来,陈美便随意地扯了下衣服,给祁娟递了一杯水:“阿姨,要喝吗?”
这几天没有工作,陈美她们乐得清闲,穿的衣服虽然没有以前好看,但也胜在舒适。而且少了有些眼睛长在屁股後的老男人,她们巴不得天天都是这样的带薪假期。
祁娟说了声谢谢,就着她的动作把水接过来。忽然她盯着陈美的脸看,陈美被她的视线盯得有点发毛:“……怎麽了?”
祁娟摇了摇头,她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看你年龄,应该才刚刚成年了不久,为什麽要跑到酒吧上班呢?”
“阿姨,您说什麽呢!”陈美被她语气瞬间搞得不乐意了,“我到这家酒吧里堂堂正正地来上班,如果不是时哥收留我,我早就早早嫁人或者饿死街头了。”
祁娟看着她,扶了下鼻梁上灰扑扑的眼镜:“时楚生?”
陈美“哎呀”一声,她大大咧咧地翘了个二郎腿,解释道:“阿姨您不知道,我高中时家里穷交不了学费嘛,所以我就天天逃课喽。时楚生当时遇到我,可是以资助人的身份来找我呢。”
“资助人……?”
“对,资助人,”陈美想到这件事不由得都有点感叹,当时时楚生还欠着好大一笔债务,他却说要来资助她上学,“我没要,我本来就不是上学的那块料子。”
“我给他说:‘我不要你的钱,你让我跟着你,你做什麽事情都不容易,还不如让我帮衬一把’,他就让我跟在他身边了。今年他还完债务,又陆陆续续资助了好几个与沈祁差不多大的学生。所以有些人考上大学去了,有些人不想读书便自告奋勇地来找他喽。”
陈美说完,她仰着头看了看天空里的星星,闭了闭眼睛。
“时楚生……”祁娟叹了口气,她靠在座椅上,眼前浮现出的仍旧是饿得营养不良的少年搬着新桌子来她家里时,明明头发被汗浸湿了大半却还是温和地冲她笑的情景。
时楚生还是没有变,她好像早就变了。
面前的路慢慢地走来两个身影,祁娟搁在轮椅上的手指动了动,往那个方向试探性的喊了一句:“沈祁?”
迎面走来的人果然是沈祁和时楚生。
她还没靠近就闻到了一股猛烈的酒味,接着就是看见沈祁烂醉如泥地倒在时楚生身上。祁娟皱眉:“谁叫你喝酒的?”
沈祁眼皮子都没擡,理都不理。祁娟越看他越来气,最後只能黑着脸留下一句:“拿着父母的钱出去潇洒,明天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陈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最後只能讪讪笑了声:“时哥,我来帮你吧。”
和陈美一起把沈祁擡到床上後,时楚生早已累得满头是汗。一时间他也不想动了,汗湿的头发黏腻地沾在脖颈上,就这麽垂着脑袋坐在床边上。
陈美立在门口,手指尖搭在门把手上,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要我关门吗?”
时楚生说了一句“不用”,他正要站起来,後面的衣服却被人轻轻一攥。青年回过头,就见沈祁倒在床上,手指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湿漉漉的眼眸亮得像某种小动物,就这麽死死地不放手。
沈祁对上他的目光,手上的力度反而更大了,他不依不饶地:“哥,我怕黑。”
时楚生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明明还是温柔的神情,但他动作却用了力,一根一根地使劲地把少年抓住他衣服的手指掰开。
直到最後,少年的手颓然落下,就这麽直直地坠落到床铺上。手心里那点关于时楚生的馀温也很快消失了,轻飘飘地就像午夜时分被卷走的雾。
时楚生低下头,长长的头发坠落至少年鼻尖,还混合着一点淡淡的酒香。沈祁睁着眼,明明时楚生就在他面前,他想抓住他。但是他不敢抓,也不能抓。
就这麽犹豫的几秒钟内,时楚生已经盖好了他的被子,并贴心地把四个角全部掖到了他身下。
“睡吧。”他说。
门轴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外面泼洒进来的光亮一点一点被屋内的黑暗吞噬着,撕咬着。时楚生清瘦的影子化成长长一道剪影,就这麽模糊地投到对面的墙上。
“嘭”的一声,房间门被完全关闭。沈祁睁着眼,眸子里的酒意一点也无,他伸出手。碰到的黑暗是冰凉的,是恐怖的。他怀念哥哥给他带来的温暖。
万籁俱寂。面前的黑暗翻滚着,怒吼着。沈祁害怕,身下的被子是某种怪物伸出的四个角,他感觉窒息。
他翻身起来,几乎是颤抖着手去抓放在床头上的手机。屏幕光芒映亮他眸间的一瞬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具身体也明显地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