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面色沉冷,叫她有些不敢去劝。听闻,外间被堵着嘴责打的,是方才为程时姝行了方便的一位公公。
她微叹一口气,弯下纤细腰肢,将程时姝方才弄乱的案几整理。
忽而,她的手停滞住了。
地上赫然摆着一个半新的册子,上面却未标明是作何用途。
程时玥将它覆地的一面翻转过来。
轻轻怔住。
分明是一贯苍劲嶙峋的笔法,尾端却勾着几分缱绻。
那上面端端写着的,是她与他之间所有的点点滴滴。
“二月初九东宫。养白犬,名云朵。”
“二月初十东宫。受肖氏女所欺,当授以权衡之能。”
“二月十五别院。阿玥生辰受辱,强忍哭啼,馀心怜之。”
“三月初六万顺楼。馀赴宴,得香囊,本欣喜,然觉非阿玥所作,憾之。”
“三月初十云府。荷叶折为帽,赠吾妻。”
……
程时玥缓缓转过身形,望向谢煊。
他目光落到她手中摊开的那册子上,又再度落到那眼角微红的眸中。
冷白的脸上泛出微微的红晕,惹得他鼻尖都有些发颤。
“是不是我不发现它,你永远都不会让我看到了?”
又轻又柔的声音激得谢煊心尖一颤,喉头发紧如做错事的稚童:“我……”
原本打算好好收藏在侧,作为往後馀生的唯一念想,却没想到今日,叫程时姝发疯时翻了出来,与其他书本一同扔到了地上。
还叫她亲眼发现了。
程时玥笑中含泪,却绝不是兴师问罪,“从今往後,你不要再一个人偷偷担着了,好麽?”
她就这麽坐在他身侧,甜软的香气叫他那样安心,他的广袖一角被她这麽轻轻握着,不知不觉,他竟觉得这一刻有一世那麽久。
“好。”谢煊望着她,嗓音又轻又哑,“从今往後,不论如何……我都会与阿玥,共进退。”
*
春夏之交的京城,柳絮纷飞。
两名华服女子身骑骏马,身後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走在京城的大路上,极为惹眼。
“县主,还请留步。”
文乐对程时玥一拱手,这是她近日在京城所学到的礼仪,现如今再度用上,竟恍如隔世。
“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我在京城跟着诸位恩师所学这一月,竟比在大烈生活十几年所学的还要多。”
文乐心中感慨,来时她不过带了寥寥数十名臣子,如丧家之犬一般落魄,却仍要强撑那一分所谓的傲骨;回时圣上竟赐给她这麽多帮手,诚心助她与弟弟文夙重振大烈。
身後这一队人里人才辈出,有精通农业耕种的,有精通数术记账的,有精通儒家礼仪的……总之,这些时日她亲自体验了大楚的富庶与强盛,才知晓从前的自己是多麽夜郎自大。
也多亏了面前的女子,以不卑不亢的态度,坚忍不拔的性子,终于叫她由衷敬服。
程时玥粲然地笑:“公主莫要这般说,大烈亦有许多值得我大楚学习之事。今後楚丶烈就算作是团结的一家人了,有什麽事,您多与林大人商议。”
文乐点点头,却叹了口气:“原本纳不达所拥兵力不过十万,且大多是乌合之衆,只要圣上稍稍出手,他便必输无疑……坏就坏在时占与纳不达结了联盟,听说如今他正率叛军驻扎于西烈,日夜指导纳不达抓紧练兵。”
“阿玥,我与你相识时日虽短,却从你身上学会了许多,我们大烈人性子莽,也不会说话,还望你原谅我曾经出言不逊。”文乐眼中带着淡淡的哀伤,“此去还不知能不能与你再见,若是败了,我只能以身殉了大烈这片土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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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会修文,9点之外的更新不必理会哈~
明天见啦宝们[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