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嘛,几乎都是小心眼的,她们这话恐怕也就你信!”李厚德摔得着实不轻,走路时屁股都一抽一抽地疼,说起话来也开始夹枪带棒,“羡游啊,不是我说,你今儿个叫我们来凑场面,就是为了给这麽个泼妇道歉,我都後悔来——哎呦!”
李厚德又摔了,这回摔得更重,因为他这回是被人用脚绊倒的,整个牙床都砸在地上,门牙磕破了一颗。
“谢羡游?!你,你绊的我?”
“怎麽会呢,李兄你怕是摔糊涂了?你方才不是自己摔的麽?”谢凛一脸无辜。
“你!我丶我牙磕破了……”李厚德一手捂着脸,一手举着那半片门牙,疼得眼眶通红,“下回我娘进宫,定要去和圣上告你的状!”
谢凛便惋惜地笑:“噢哟,你不说我都还忘了,不知你娘算不算你说的‘小心眼’?毕竟她可也是女人呢……哦对了,我母皇也恰好是女人,你觉得,我到时候在母皇面前将这前因後果一说,倒霉的是谁?”
“且方才本皇子可看得一清二楚,你是强行敬酒,被拒绝後又恼羞成怒,出言不逊,且不说我信她们,就算真是她们做的,我谢羡游也要拍手称一下快啊。”
“你——”
“李厚德,你不会真以为我因你年长几岁称你一声李兄,便把自己当回事了吧?”谢凛嘴角扯出一丝邪气,盯着李厚德发红的眼睛,讽刺地低语道,“你不如回去问问你爹,你爷爷,你们李家的人有多久连春闱会试的门都没摸过了?之所以还能勉强维系个百年望族的名头,是要多亏了还在与我做生意。所以,我劝你以後见到她们二人,最好绕道……不然,生意我随时撤走。”
衆人离谢凛很远,听不清二人说了什麽,只知道今日李家长公子连着摔了两跤,还与二皇子闹了不愉快,都面面相觑。
此时却听太子殿下淡淡开了口:“孤喝多了些,出去转转,你们自便。”
原本还坐在上首主位的谢煊,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边。
大家即刻起身举杯相送,无人再管哀嚎呜咽的李厚德。
越过一屋子的人,谢煊忽然直直对程时玥道:“去给孤拿醒酒汤来。”
程时玥一愣,却被文鸢一把推了出去:“快去啊!殿下今日没带公公伺候呢!”
“诶……好。”
李厚德捂着脸,悄悄指着程时玥问谢凛:“……这?二殿下,县君和殿下这是?”
谢凛没好气,大声对衆人道:“我念着今日是好友相聚,便没报官职,程姑娘她是县君不错,却也是东宫一名入了册的女官,如今在皇兄跟前当值;文舍人如今在母皇身边草拟圣旨,也身居要职。诸位不在朝中当差,若没见过她二人,也算正常,但莫要因她们是女子,便对人不敬。”
这一番话听得李厚德突然有些後怕:“兄弟,你早说呀!这是殿下的人,叫我这……”
“无妨,我皇兄又不喜欢她。”谢凛望了地上滑腻的杏仁酪道,“但人家好歹是县君,且你三妻四妾的,怎麽好意思来招惹?再者文鸢今日是我的客,你冒犯她,我不高兴。”
文鸢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还说人家姬妾多,你可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谢凛一听便不干了,争辩道:“喂喂,我可从来只是喝酒听曲,你从前不信我,吵着要退婚也罢了,如今又来害我名声……你……你怎的就阴魂不散呐你……”
李厚德摸着缺了的牙,突然发现这整件事上,受伤的只有他自己。
……
谢煊今日大概又在狴牙卫审人,身侧只带了几名近卫,并无公公伺候。
程时玥想着,这些人都是些糙汉子,怕是不太会照顾人,便亲去雅间小厨房,将醒酒汤备好了再端来。
雅间是专为醉酒的贵客所备,内有宽大的桌椅。程时玥端着醒酒汤靠近,见谢煊正躺在靠椅上闭目小憩。
他鼻梁翘挺,嘴唇紧抿,双手交叠于胸前,规规矩矩地躺着。
就连醉了酒,都是如此矜贵。
她此刻离他很近,甚至能嗅到他呼出的气体中,还带着些许酒气。
这不禁让她想起了几月前的那第一次,他在她耳边很急促地呼吸着,酒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烫得她头脑发昏,浑身发软。
程时玥的脸又微热了起来。
她捂了捂脸,用嘴轻轻将那滚烫的醒酒汤吹得凉了些。
刚一放下碗,转过身来,便触上那深黑如墨的眼。
“你……”程时玥吓了一跳。
那双眼的主人从靠椅上坐起,程时玥连忙去扶,“殿下,你怎麽……”
你怎麽没睡?
可再看他的漆黑眼底一片清明如镜,程时玥又意识到,他似乎不仅没睡,还没醉。
“殿下,你……是装醉?”程时玥猜测道。
“孤在那坐着,他们都放不开,何必叫他们战战兢兢。何况——”谢煊说完垂眸看她,“何况孤不想手下女官,再叫人平白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