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册子
◎赠吾妻◎
谢煊不答话,似在思考。
“那日圣上生辰,我来宫中参加私宴,圣上有意,要赐婚你我,你可还记得?”
程时姝脸上慢慢浮现出回忆之色,“当时,你想也没想便拒了圣上。虽在场之客都是私下极好的关系,我却仍觉得被你下了面子。我与你赌气,便出城郊游,不想却坏了车辙,阴差阳错滞留于时占的地界……那时他庄上恰好有两个奴仆因犯了事被逐,对他心怀报复,正想要在他地界上干些坏事再逃。”
“那两奴仆在路边煮茶,且对那庄子上的事如数家珍,我自然深信不疑,恰好马车里没了水,便命丫鬟找他们要了碗茶。”
程时姝说着声音便开始哽咽,“可再醒来时,我竟已经只着中衣躺在茅草房内。若非时占那日恰好亲巡庄铺,恰好听见我的呼救,我的一世便都要毁在那了!”
谢煊平淡的神色,终于有了稍稍的波澜。
“所以,你可知道,时占本也不愿娶我!父亲与母亲觉得我本金尊玉贵,还是太子妃人选,却差点在庄上被人……被人玷污,事後便丶便要他时占负起责来……”
谢煊终于想到,原来几月前时家那场闹到母皇跟前的事情,竟是这件事。
“于是你父母将此事捅给了时家宗族耆老,请他们做主,逼着时占八擡大轿娶了你,还比常理多填了不少聘礼为歉。”
程时姝不答,便算是默认。
“所以呢,跟孤有何关系?”
谢煊的话说得程时姝一怔,过了会儿,她含着泪的眸子垂下:“我前些日回程府,曾听闻程府中丫鬟说,你与时玥之间,只是因为时玥生得像我……这可是真的?”
若是真的,她或许还有机会,试试他会不会为自己心软。
还不等谢煊开口答话,程时姝又道:“殿下,你曾协助圣上颁布过法令,和离之妇若有德行,嫁娶时应与新妇同等而视之,这话到底是不是一纸空文?”
“既是大楚律法,便按律法来。”谢煊看一眼期期艾艾的程时姝,“但你方才说错一点——孤心里有她,并不是因为她像谁,而是因为她就是她。”
“你……你骗我的吧?”程时姝惶然道,“不然我大婚那日,你为何会都不曾出席,还醉酒于东宫?”
“那日与母皇发生了争执,心烦。”
程时姝强忍着泪意,继续追问:“那又是为何,清风明月楼那回,你允我与你们一同饮酒,还特意交代时占早些归家?……时占那日回来後,将这些话都告诉了我,你不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谁?”
谢煊再度想起那日与时占在楼内的密谈。
他淡声道:“你这样爱热闹的性子,孤当时若将你赶回去,他时季谋的後院还要不要安宁了。”
程时姝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追问:“所以……这就是你让谢凛带着我,去外间台子上看戏吃点心的原因?”
谢煊颔首以示肯定。
然而其实作用不仅如此:他两人杵在外边嘻嘻哈哈,恰好能够掩人耳目,让人觉得他们一行人,只是单纯过来玩乐的。
所以那一日密谈,很是顺利。
俄而,他又忆起了当时,自己义正言辞地催时占归家的那幕。
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那时,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那日为何气性那般大,如今程时姝一提起,他终于算是後知後觉……
原来早在那时,他便已经不知不觉地沉沦,沉沦到就连旁的男人在街上与她多说两句话,他也要吃味。
谢煊嘴边不自觉地浮现起极淡而俊朗的笑意,看得程时姝一怔。
她几乎可以说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却极少见他笑,更遑论他如今笑得这般温柔。
夜风吹散他墨玉般的披发,他的眼睛一贯地极深极沉,此刻却如星河一般,掠过耀眼又沉醉的星光。
所有人都习惯于他紧抿的唇角,一时间他这般流露情绪,竟如换了个人,叫程时姝看得有些恍惚。
“你……”程时姝心底酸涩一片,胸口都跟着发堵。
忽然,她看见一旁架上的荷叶帽,心中想着做最後的尝试:“……曾经你为我做过此物,你可还记得?”
她说着便要伸手去够,却被谢煊忽而起身拦住。
“不要碰。”
他的声音如玄冰一般冷冽。
程时姝不依:“这荷叶都要干枯了,你还摆在这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