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程时玥忽而想起,那日在春县——
他问:“喜欢这里麽?”
她答:“喜欢。”
“喜欢吃的?”
“不只是吃的。”程时玥笑着,“这里的人们很热情,很淳朴。”
“还有,允峥,在这里相爱的人,都一直肩并着肩,谁也不会落下谁。”
如云朵那泥泞湿软的小爪子敲击了她的心防,程时玥的心底顿时软陷,一塌糊涂。
原来她随口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了心底。
他要与她并肩,他们谁也不会落下谁。
擡眼间,他眉宇淡然,眼中似有光华流转,带着她齐齐下拜,谢过女帝恩典。
*
人逢喜事,门庭便会热闹起来。
拜帖雪片般地涌入县主府,程时玥命青橘和丁炎推脱,以仍在戴孝为由,一律不见。
直到她突然看见了程时姝,不知为何竟偷偷绕开侍从,独自闯了进来。
青橘原本在侯府就受过程时姝的气,问道:“主子,要不要我也去给她些颜色……”
“不必,”程时玥远远望着因被侍从追逐而有些狼狈的程时姝,道,“叫她进来吧。”
县主府的正厅,装潢大气婉约,却不失矜贵。
程时玥端坐在主位,衣裳素净,不施粉黛。
程时姝亦一身素缟,素面朝天。
或许是接连遭遇了夫妻和离丶母亲离家丶父亲亡故这些变数,又或许是在女学的这些日子,叫程时姝接触了新的希望。
总之,她似乎变化挺大,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端庄沉静,不再如从前那般热烈高调,目中无人。
而此刻。
她眼角发红,像是将将哭过。
“妹妹闯入我这,是要有何贵干。”
“你……”
“妹妹”两字戳痛了程时姝的神经,她咬着牙睨程时玥。
程时玥柳眉轻挑,平静温和地回睨了过去。
程时姝想起来此的目的,垂眸道:“听闻时占回王府後,突然昏迷不醒,我想此事,应该告诉你知道。”
程时玥心下一惊,却表面不显,道:“我与前姐夫交集不多,这样的事,告诉我可没用,得差人告知圣上才行。可有请大夫去瞧?”
一声冷笑入了程时玥的耳。
程时姝苦笑道:“邱老亲去看了,说是大烈的七魂香,神仙难解……”
“怎麽会这样?”
这话脱口而出後,程时玥才想起,她曾在文乐带来的大烈典籍中,见过对七魂香的描述。
此药以十五日为一周期,周而复始,若不在十五日之前及时饮用特制解药,到了毒发那日,便会七魂俱散,吐血而亡。
“听他军中部下说,是纳不达生性多疑,为给自己留下後路,骗他饮下了这七魂香,只将解药留在自己手中。若是他敢有二心,便销毁解药,叫他一命呜呼……”
程时姝说着情绪便开始失控,“你可知,时占他,他为了做戏做成全套,竟连我也瞒了过去……他生生挨了我一刀,之後伤还未好全,又饮下了纳不达这七魂香,日夜练兵丶攻城……”
程时玥衣袍中的拳头骤然握紧。
除了日夜练兵丶攻城这些,他甚至还不远千里,亲自去救了她一命。
原来怪不得……
怪不得救下她那日,他会那样离经叛道地问上她一句,愿不愿跟他走……
程时玥当时真的以为,他胆敢惦记着前妻的亲妹,绝难属于正人君子之列,差点就连请他自重的话,都要脱口而出。
却没想到他竟是服下毒药之後,又带伤奔袭千里。
怪不得那日在藏锋山上,他离去时,身形竟有些不稳,叫她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