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这区区一万兵马。。。。。。”霁王镇定下来冷笑一声,向墙上的甲卫命令道,“给我放箭!杀尽她们!谁斩了沈年的头颅,封万户!”
甲卫擡起箭头在风雪中闪着寒光,箭在弦上——
骤然听得宫墙下响起男子的声音,不高的声音却坚定的让人听得清楚,“母亲可认得我这张脸,这麽多年你杀了亲女,杀了父亲,却没能杀掉我,今日该你死了。”
霁王循声望过去,看见陈孟君的脸,一刹止住了呼吸。
他那张脸,实在太像了。
任谁人看都认得出。
霁王僵硬了半刻,而後拍着墙疯了一样大喊道:“放箭!给我放箭!杀了他。。。。。。杀了他!”
陈孟君身边的那甲卫露出脸来喊道:“霁王一直都在骗你们,当初先帝在时风宪司便是她暗中挑起的,原来的风宪司阁首原本是霁王的人,只是後来风宪司做大那阁首摆脱了霁王的掌控,而後霁王利用先帝除掉了那阁首。”
那甲卫是霁王身边的旧人,墙上的一衆黑甲都认得她的脸,闻言压下了手中的箭。
“她利用风宪司搅乱朝纲不成,便收养了你们做她手中的刀!你们这些人根本就是恨错了人,真正害死你们满门亲眷的人是霁王。”
“勿听这个叛奴胡言乱语!是本殿将你们一个个养大,本殿于你们的恩情如同再生父母!”
“再生父母?霁王殿下连襁褓中的亲生女儿都可亲手溺死,谈何恩情!”陈孟君声泪俱下道,“父亲更是被你一刀刺死在兰城荒庙里,他多年经营刘氏铺子为你敛了多少钱财,残害了多少无辜男子……你有想过父亲对你的恩情吗?”
“你这十数年一直命人追杀我的时候,想过你是一位母亲吗?你不配提母亲这两个字!”
刘知夷的奇案这天底下恐怕没有人不知道的,宫墙上的甲卫都默默扔下了箭,一个个都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霁王。
“你——”霁王看着底下那张脸,像极了她,更像极了刘知夷。
她这一生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唯独那夜杀掉刘知夷後,她开始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她原本也并不知刘知夷是个男人,只是觊觎刘家的万贯家财而刻意接近刘知夷,刘知夷一开始连与她见面喝盏茶都不愿,她耐着性子一回又一回的邀约。
刘知夷总算答应了她。
她以做生意赔了的名义从刘知夷那里骗走了一箱又一箱的银钱。
一向精明刻薄的刘知夷竟没有怪她什麽。
每一次找刘知夷借钱做生意,刘知夷都痛快将白花花的银子一箱箱给她运到京城。
她自是心生疑虑,与刘知夷断了许久来往,直到刘知夷主动来到京中,将身上的秘密和盘托出。
送上门的钱袋子,她不会不要。
直到刘知夷传信过来,说他有了身孕。她才惊觉自己似乎和这个怪男人从往过密。
她不知为何看着刘知夷抚着肚子里的孩子,心底生出一种奇怪的恐惧,仿佛这个孩子就是她和眼前这个怪男人结下的孽胎。
她豪不怜悯的将那孽胎溺在了河中。
那日她收到刘知夷院中出事的传信,匆匆从京中赶来见他。
刘知夷煞有介事的身着一身华贵的男装来见她,扑在她肩上说想念她。
她看着刘知夷的脸,心想与他是许久不见了,久到刘知夷脸上又生出了几道细纹。
她厌烦去看那张脸,更烦听他口中问起那个死掉的那孽种的事。
“我们的女儿长的与我相像吗?殿下有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我,她会不会想见我?”刘知夷在她身下自顾自说着,“殿下的大事应当快成了,到时候我便可见到女儿,我做殿下的侍君,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
他的话未毕,当胸被身上的人刺了一刀。
“殿下……”
霁王还记得他当时捂着心口,瞪大的眼瞳。
惊恐丶不甘丶怨恨,他死不瞑目。
刘知夷不死堤坝贪腐的案子迟早会引到她的身上。她从刘知夷身上已经敛够了钱财,没耐心再作戏下去了。
一点点看着他死掉,她破天荒的觉得害怕,就那样匆匆从荒庙中逃走。
之後每夜她都被梦惊醒。
看见陈孟君,仿佛就是看见了刘知夷空着血淋淋的心口,向她扑过来索命。
她的心防猛的破了,回过神来她的心头也插上了一把刀。
杀她的人她并认不清,也许是她养的哪个黑甲卫。
她脑中走马灯似的晃过,忽然记起来是她打发到刘知夷院中看着那些男子的甲卫,刘知夷那夜和她提过,逃走了一个甲卫。
现在来杀她了。
千万只刀剑向她砍来。
霁王死在了城楼上,她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