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斓坦诚:“我没说过我不会骗人,只说了不会骗你。”
“是麽?”
“不信也没关系,我只说,信不信是你的事。”
黎星斓正准备走,又想起前不久的事,便回转几步提醒:“张云涧,今天有个人我觉得有点问题,他不太信我编的身份,搞不好会生事,你注意些。”
昏暗的烛光下,少年陷在枕上,几根小辫子搭在身前,像某种小动物似的眨了眨眼。
“那他会杀了我麽?”
黎星斓一怔:“他都没见过你,怎麽杀你?”
她发现张云涧的想法总能一下子跑到极端去。
“那很可惜了。”他说。
“可惜什麽?”
“可惜他不杀我的话,你就不会保护我了。”
“你虽受伤,这里的凡人也无法对你産生威胁,哪里需要我保护。”
虽如此说,黎星斓到底去检查了下窗户。
将窗户拉开的一瞬间,一股穿堂风吹了进来,凉凉的,灭去烛光,登时屋内陷入黑暗。
但在片刻的黑暗後,一轮明月高悬窗前,月光如水,竟比烛光还亮。
仿佛被窗牖限制,月在窗前已徘徊许久不得入,如今迫不及待探照,冷白一片,全屋凝霜。
更令黎星斓惊诧的,是屋後有一棵很大的紫花神树,虽有围墙相隔,却有一枝固执地生长过来,花瓣落了一地,亦在窗台堆满。
因这一阵穿堂风,无数紫色花瓣纷纷扬扬进了屋,宛如下了场花瓣雨。
她转过身,那如水月光下,少年静躺着浅笑望来,花瓣在风中迎着他旋转舞动,飘然停落,顷刻间便沾满衣襟发梢,又铺了满床。
绝了……
黎星斓将窗再度关上,风停,花落,月光隔窗入,没有先前那般明亮,屋内仍看得清,只是朦胧了些。
“张云涧,你前世是什麽自然精灵公主吧?”
黎星斓走过去收拾床上的花瓣。
不知这什麽树,开的花形如梨花,色如鸢尾,没有香味,竟能长这麽一大片,将整座村落都淹没其中,偏偏她来的山里却一棵都没看见。
她将被子抖了抖,地上花瓣成堆。
“前世?”张云涧眼睛亮晶晶,“那你前世是什麽?”
“牛马吧。”黎星斓微笑,“要不这辈子这麽向往自由呢。”
她将被子叠起来放在床尾,去捡他身上的花瓣和发间的花瓣,捡了两瓣又停下来。
他肤色莹润玉白,在月光下更盛,明明伤重,虚弱时也没有病感,只有美感,花瓣洋洋洒洒,也黯然失色,只能成为他的点缀。
“算了,这还挺好看的,就这麽睡吧。”
她忍不住伸手捋了下他的发尾,又戳了戳他看似乖巧的脸。
真好看,真可爱啊。
以前的攻略者没有发现他僞装的端倪,只怕是被这张脸欺骗得晕头转向,失去了专业的敏感度吧。
黎星斓快步走了出去。
房间里静了下来,月光透过窗,像一只妖兽正往里看。
张云涧嘴角挂着浅笑,缓缓起身,盘膝打坐。
他低下头,目光从腕间的发带滑过,然後取出一颗灵丹放入口中,握紧两块灵石开始吐纳天地灵气。
月上中天,紫花神树连成一片,在月下泛着柔和光晕,笼罩了整座山南村,村中灯火俱熄,鸡犬不闻,静谧极了。
有细微的脚步声,很轻,踩踏着落花,在墙根下驻足。
月移了移,一道影子擡起头,侧脸显露出来,正是彭真。
他站在树下,擡手抚了抚紫花神树的枝干,低下头,然後盯着自己的手心,口中念念有词。
风拂过,卷起花瓣如雪。
彭真似有些焦虑,试了几次,手心只是闪了几次光,其馀什麽也没有。
他皱了皱眉,爬上树,沿着树枝踩上墙头,蹲在墙头上望着那方窗户。
如果他没猜错,那少女定是修仙者,但不过刚入门,灵力反应极其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