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斜倚在檀木圈椅上,皂靴尖有节奏地轻叩地面,眼底掠过一丝玩味。n
“贾公公。”他掸了掸飞鱼服前襟并不存在的灰尘,“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般态度。”n
贾廷又不是傻子,都这么久了魏忠贤都没有派人来救他们,这显然是把他们当做了弃子。n
贾廷全身疼痛万分,但他还是强忍着剧痛,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忽而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n
“陈大人,咱也算是看明白了,既然东厂不再需要咱,咱又何苦为东厂而死。您说是吧,陈大人。”n
陈然抚掌大笑,“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贾公公就很识时务。”说罢,陈然又摇了摇头,“只可惜还不够。”n
一个老太监,还是一个能做到东厂档头的老太监,又如何会听不懂陈然话里的意思。n
要想入他陈然的门,那就需要递上投名状。n
贾廷连忙说:“咱在入宫前,曾有过一子一女。”n
“亲生的?”n
“亲生子女,绝不作假。”n
陈然没有说话,而是让身后的锦衣卫去给他倒杯茶来。n
“大人,您的茶。”n
“谢谢。”n
用茶碗盖瓢着表面上的浮沫,轻轻吹了吹冒腾的热气。n
陈然抿了一口就对身后锦衣卫问道:“新摘的明前茶?”n
身后锦衣卫恭敬回道:“我们大人在得知陈千户您喜欢喝茶后,就特令我等上个月专门去了趟西庄的茶山。”n
“不错。”n
贾廷见陈然这般无视态度,哪还不知是嫌他给的筹码不够多。n
于是贾廷一咬牙就又说道:“曹少钦收受各地大小官员贿赂的账本,咱放在了南京的云何寺。”n
南京云何寺?陈然记得曾静把她身上的半具罗摩遗体也是放在云何寺。n
感情这云何寺成了你们的“保险柜”。n
茶雾氤氲间,陈然修长食指沿碗口画圈,新焙的明前龙井沁出春山雨气。身后锦衣卫的影子映在墙上,恍如张牙舞爪的獬豸。n
“曹少钦都死了,我要他的账本何用?”n
贾廷急忙改口:“是东厂与地方各级官员的贿赂账本!”n
陈然这才放下茶碗,看向贾廷。n
“我会接你的家人来京和你团聚。”n
贾廷这才松了口气,“那咱……”n
陈然说:“东厂你是回不去了,去皇宫里当差吧。”n
贾廷猛然抬头,铁链哗啦撞响。皇宫不也是魏忠贤的地盘,进去了不也一样是死。n
陈然没有理会贾廷的目光,他负手走到门口,就在他准备要离开此间牢房时,忽又停下脚步,思考片刻,陈然就扭头说道:“你去找陛下的大伴雨化田,就说你是我安排的。他会帮你。”n
贾廷一脸呆然,直到陈然离开了牢房,他才反应过来。n
只见贾廷很快面露惊色。n
原来陈然早就和陛下搭上了线,原来陛下早就有意针对东厂,不然一个小小锦衣卫又怎敢屡次得罪东厂?n
陛下想办东厂,其实就是想办魏忠贤,而魏忠贤要是不肯放权,那么就会发生冲突。n
有冲突,就会有人死。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