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润有些不自在,後知後觉发现这里是一个类似金匮的江南小镇,轻声道:“我带你回去。”
“回哪里?”少年慢悠悠地回眸,衣领稍稍松动,随之飘出苦涩的竹叶的气味。
傅润抿唇,手指挠了挠冰凉湿冷的手心,也笨拙地蹲下来。
他一时想杀鲛人,一时千言万语堆在舌尖,说话有如咬石头:“你可能不信,你与我是夫妻。”
少年微怔,挑眉,侧过身嗅傅润面上的檀香,双手扶住他的腰,耐心地说:“我何时否认了?”
傅润险些咬舌,连忙把温情的丶从未肯当面说过的告白咽下去,“嗯?不是,你……彗之?”
少年拽他起来,眸色依旧冷淡,却笑道:“这里是梦,傅哥。我不是魔尊,怎麽舍得忘了你。”
傅润的心柔软地收缩成一团,伸出手,收回手,凤眸闪烁,半晌闷闷地骂了句“混账”。
骂人还不够。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恼,待重回攀天梯,看着成群结队扑上来的粉红色海棠兽,气血上涌,想到这些日子为了完成“开疆拓土”丶“振兴家业”丶“突破飞升”答应了赵彗之多少下流的补偿,丹田气海翻腾,如海似山的灵气汇集于一剑——砰地怒斩攀天梯与修仙界相连的玉台基。
道士们奔波一生只为长生的希望象征轰然倒塌。
霎时金光大闪,天雷压境。
万鬼恸哭,群仙惊惧。
云层之上有一只长着鱼头的玉皇大帝龇牙咧嘴,大喝道:“竖子蝼蚁,安敢藐视天威!”
修仙界尸横遍野。
无论魔修丶道修,修为高的伏跪在地叩首求饶,修为低的已七窍流血奄奄一息。
几乎横铺整个天空的天雷急降人世,同时击中傅润和赵彗之。
急红眼撸袖子亲自上阵的鲛人不禁得意洋洋,忘记了它最初的打算仅仅是看几场黄色情节。
突然,天雷伴生的灰雾还未消散,在更高的地方,有一道金灿耀眼的光芒直直地劈下来——
鲛人吓得抱头鼠窜,鱼眼频频闪烁诡异的光。
“陛下息怒!饶了这畜生罢。”手持净瓶的男子凭空现身,两只大掌硬生生承接了光芒,手心焦肉外翻丶白骨可见,却无暇顾及,忙用袖间一金环收了鲛人,蹙眉拈指叹道:“陛下息怒!此事皆因本尊座下金童犯了贪念而起,受这鲛人胁迫,偷拿了法宝与它。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处幻境既假亦真,头顶便是陛下的帝星受供之所,若非陛下饶它,它已灰飞烟灭。”
傅润嗤笑,完全不打算顺着台阶下,“你不救它,孤怎会饶它。”
眉间一点红痣的男子只是微笑,轻拍鲛人口吐白沫的大鱼头,凝神想了想,命犯了错的金童取来一对石杯,“陛下安心,此物非鲛人所制石头杯。陛下乃天下之主,万民之君,本尊居南海一隅,每受陛下仁德,感慨无所应济。今日有缘重逢,愿为陛下和将军再添一点欣喜。”
傅润第三次梦里见此子,警惕地问:“等等,什麽欣喜?”
“呵呵,本尊真身尚在印度西天,一时说不清,明日午後本尊回南海,陛下便知。”
这个“明日”,一等就是四年。
正安十年夏七月,傅润和赵彗之在宝庆殿听博士讲经,忽有一襁褓婴儿从天而降。
男婴儿像皱巴巴的猴子,啼声绕梁,双手攥握成拳,御医掰开一看,各有一枚光润的血玉。
不待傅润反应,元勉疑神疑鬼地擡头看了看蹲在梁上的暗卫们,整理衣襟起身出列,道:
“臣恭贺陛下喜得龙子!却不知小皇子是哪位……所生?皇後那里是——”
傅润喝了口茶,早不记得还有这麽件“欣喜”,干巴巴地说:“对,皇後生的。嗯!是孤嫡长子。”
胡闹!男人如何生孩子!再者将军不是才从西北大营回来麽!
元勉嘴角抽搐,到底没有逼傅润赏小皇子“真正的生母”妃嫔名分,幽怨地说:“原来如此。”
特命暗卫造一场神异现象,又执意把亲儿子放在皇後那里,是个人,都明白皇帝的痴情。
殿内其馀中枢六部要臣更不敢追问,同时出列跪拜,喜洋洋贺道:“臣等恭贺陛下!”
傅润轻咳两声,见赵彗之板着脸,“这孩子便叫……诩。今日散了吧。孤去长乐宫瞧瞧皇後。”
宝庆殿只剩他两个。
皇後本人把两卷《尚书》往案上一放,淡淡地说:“陛下。”
傅润听见赵彗之冷淡的声线,留有吻痕的手腕倏地阵阵发烫。
午後一定要把寝殿的镜子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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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还有个讲傅诩小朋友小时候的《我的皇帝父亲》《我的将军父亲》的吐槽番外,春节前争取抽空写了哈,先去更隔壁《废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