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檀听完,只是取走了那支永芳簪,告诫她以後不许自行其是,也不要再和秋娘来往。
但他并未否认刘贤妃之事,郑淑妃便觉得,秋娘果然没有骗她。
她当然不知道,宋檀之所以不否认此事,是因为害她不孕的是宋皇後。
“姐姐可是身体不适?”秋娘温软的嗓音再度响起。
郑淑妃猛然回神,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无妨。。。。。。许是庄妃妹妹的事太过骇人。。。。。。我这几日也不得安眠。。。。。。”
何年执起她的手,触到一手冰凉冷汗,“深宫险恶,姐姐定要珍重!”
她躬身靠近郑淑妃时,心头猜测更加确定无疑。
郑淑妃听闻此言,倏地红了眼眶。
她想到自己在宫中的遭遇,宋檀对她的轻视和作践,又想到秋娘素日待她极好,眼底酸出几行泪来,“北境苦寒,妹妹也要多保重。”
两个起初各怀心思的人,竟也在离别之时,虚假的泪眼中掺进了几分真心。
宫灯初上时分,何年方辞罢最後一处。疏影提着素纱灯,昏黄的光晕在朱墙上投下主仆二人摇曳的身影。
她们沿着进宫时的旧路徐行,青石板上积雪未扫,每一步都陷出浅浅的印痕,转瞬又被新雪掩去踪迹。
何年望着愈加密集的雪幕,簌簌落雪沾湿了她的眉睫。擡眸远眺,这铺天盖地的纯白之下,分明涌动着噬人的暗流。
她拢了拢狐裘,心里头清楚,这场宫闱博弈,不过刚刚撕开一角,真正的腥风血雨,还在後头。
大雪纷飞中,主仆二人行至宫门处,却见承影早已候在马车旁。
何年环顾四周,忽然意识到向来如影随形的宋檀,竟破天荒地未曾出宫相送。这反常的缺席,立刻让她心生警惕。
“夫人小心。”承影上前搀扶,眼尾泛着可疑的赤色。何年搭上他的手臂,察觉到那不同寻常的颤抖。
“我不在时,可是出了什麽变故?”何年压低声音,“王公那边。。。。。。赈灾可还顺利?”
承影目光如鹰隼般扫视一圈,确认安全後,方才倾身低语,“多亏夫人妙计,王公赈灾诸事顺遂。”
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雪声淹没。
“皇城司见阻挠不成,竟起了杀心。幸而防备周全,王公安然。只是赛风为护王公突围,中了暗箭,前几日还昏迷不醒,现在已脱离了危险。”
何年指尖猛地收紧,车帘在她手中皱成一团。
“王公半月後回京复命,”承影继续道,“这一路,只怕皇城司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属下已增派精锐沿途护送,必保无虞。”
马车内,何年凝视着渐远的宫墙,眸色渐深。
“只是。。。。。。”承影突然声音哽咽,“还有一事。。。。。。”
何年目光一凝,承影眉宇间那抹悲色,让她心头骤然揪紧,“可是。。。。。。将军出了什麽变故?”
承影摇头,“将军无恙。他特意嘱咐属下转告夫人,纳妾一事纯属权宜之计,只为助夫人脱困。但北梁使节,突然声称将军身具北梁皇族血脉。。。。。。”
何年冷声打断,“这等拙劣的离间计,也配摆上台面?”
”属下原也这般想,”承影声音嘶哑,“可皇城司竟以此为由提审老夫人,要她说清楚将军的身世真相。属下曾密告老夫人,只要抵死不承认,皇城司就拿她无法。。。。。。”
话至此处,承影已哽咽难言。
风雪中,何年只听他断断续续道,“老夫人她。。。。。。在堂上。。。。。。咬舌明志了。。。。。。”
何年只觉浑身气力尽数抽离,指尖死死扣住车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原来如此。
此刻她终于明白,宋檀为何没有送她出宫。
但比这更让她惊惶的是,明明狸奴上次下毒时,她已经救回了婆母的性命,为何最终还是。。。。。。
何年不清楚,婆母还是死于非命,是因为上次她没有勘破狸奴的动机,所以没有真正解决这个死局?还是说。。。。。。命数当真不可改?
冷汗顺着她额角滑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蜿蜒成冰冷的溪流。
婆母的死,牛羊司御用节羊藏着的猫腻,郑淑妃对庆帝使用的香。。。。。。
这一桩桩,一件件,轮番在何年脑中翻涌,她似乎明白了,狸奴真正的目的。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别的作者怎麽写出百万大长篇的,我写到後面真的词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