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宓滑到场中央,低头确认了一下冰面的状态,然後深呼吸。
她想不起来要在和观衆互动,想不起来自己应该以开始的准备姿势示意控制台准备播放音乐。
她的脑袋空白了大概有三秒,而後稀碎的声音从冰场四周开始向内侵袭。
是观衆,他们期待着,以至于哪怕知道应该保持安静却也忍不住和自己身边的朋友讨论。
这是在国内举办的第一次冬奥会,也是我们本土选手能够对奖牌竞争的一次冬奥会。
大家都很期待。
不仅仅是坐在观衆席里的顾贝曼,也不仅仅是尹宓自己,那些可能从来都没有听过花样滑冰这个项目的普通的国人,也本着朴素的情感,觉得自己孩子就是最好的心情,在期待着。
尹宓又擡眼望了一遍观衆席。
实时镜头如实地传达着她的动作。
广播响起了催促的警告,意味着当倒数结束还不开始,就要没比赛先扣分了。
“尹宓加油!”
观衆席中传出一声尖叫,或许是呐喊,但扯着喉咙的女孩可能太过紧张或激动,声音完全劈开。
没有人嘲笑她,反而在一瞬间的寂静之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加油”丶“冲冲冲”丶“All”的呐喊。
那些声音朝尹宓涌来,穿透了那些纷繁的思绪,直直射在了尹宓的心上。
加油。
尹宓朝他们笑了一下,挥挥手,终于补上了在上场时就该补上的招呼。
广播响了第二次,是催促,也是警告。
尹宓低下头。
这一回她的头脑已经清醒。
她将双手擡起。
见她做好准备,《安魂曲》的曲调响起来。
看了顾贝曼的版本当然会对她有点影响,但尹宓对自己的表现力心里有数,所以她完全没想过模仿的事。
她按照原本的编排向後退去。
“此日即为,落泪之日。”
尹宓将手向斜上方送出,头向上仰,如同凝视着空中看不见的神明。
她在乞求,亦是敬仰。
脚下加速不停,很快绕过大半个冰场。
尹宓转身向前擡起一只脚。
简单的2A很多选手都能在起跳前面加些动作提高难度多挣两分,但多了一圈之後,大部分人能做的就是进入起跳落地这干巴巴的三个步骤。
有少部分女单选手能够在3A前加入难度动作,但都是俄罗斯的小女单,也就是说到尹宓这个年龄就不要想了。
尹宓向前跃出。
“好,第一个跳跃三周半,我们看如何——哦,漂亮!”
落地平稳,周数充足,姿态伸展。
尹宓就着落地的动作,手臂前伸,腿向後延展,整个人拉伸到极限後再收拢。
第一句唱词落下,尹宓恢复了双腿滑行的加速姿态。
顾贝曼教了那麽久总该是有点用的,至少尹宓学会了要想表达张,那就先要紧,通过对比来突出一方的特质。
看得克拉拉都不禁夸了一句,“今天尹宓的身体姿态很好啊。”
“比平常看起来舒展了很多。”
身体舒张而後收紧,尹宓将双手再次附在脸上,随着音乐的节奏缓慢下滑,最後露出一双眼睛。
她的眼睛没有之前那麽传神的悲伤,可能是冬奥赛场让人紧张,难免有些影响情绪的表达。
但这一次她在原本的定格时,眼睛微微地转动了一下,好像是在寻找什麽。
表演里有一个展示的概念,最常用的就是姿态定格,但有更高级的展示,是静态中带有微微的动。
比起静态的一个姿势展示更要功力,却也更能吸引人的目光。
尹宓在这方面稍微差了一点,但镜头里她眼波流转的神态依旧是美的。
她自己或许感受不到,但在顾贝曼眼里,没有谁比尹宓更适合神圣这个形容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