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陵其实连他的名字都不怎么记得清,如果不是因为羲,容陵根本不会多留心这个寡言的人族。
羲指尖微挑,顿时有无形灵力爆发,要将他掀翻。
他离得未免太近了。
容陵噙着笑,在无声无息中便将术法化解,还得寸进尺地更近了两分,看起来像是要将她拥入怀中。
“任我怎么看,他都没有什么及得上我的地方。”容陵拖长声音道,所以她的选择,实在令他觉得费解。
对于他这番堪称自夸的话,羲抬起头:“我倒是没有看出来。”
容陵煞有介事地道:“只要有双眼睛,这分明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事。”
“在脸皮厚这一点上,他的确是及不上你的。”
容陵低头看她,不知为何,突然叹了声,令羲顿觉莫名。
或许是因为生得好看,就算她这样刻薄地说话,他竟也只觉可喜。
这样的感受,该用什么来形容?
迎着她的脸,容陵忽然再凑近,双唇相贴,羲的瞳孔微微放大,怔在当场,忘了动作。
这是个突如其来的吻。
无论是容陵还是羲,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在那日后,什么也没有变。
之后时日,羲也不期然地想起过这个吻,但这并不会改变什么。
他还是神谕中将要称王的神子,她也还是尧商部的女祭。
她要做的事,从来都没有变,所以无论她对他是如何感觉,都不重要。
楼台下,容陵抬步行过,身后跟着众多巫者。
春日的梨花开得极盛,风过时纷纷如雨,落在肩头,容陵抬头,看见了站在楼台上的羲。
目光交错,她袖袍扬起,飘然如仙。
青铜鼎已经铸成,祭典所需的诸多祭品也悉数备好。
就在这场称王祭典的前夕,容陵在自己的寝殿中见到了羲。
殿中轻纱扬起,摇曳的烛火中,她主动解下身为女祭的素色巫袍,向他张开手。
容陵忽然有些看不明白:“为了他,你原来可以做到这等地步?”
羲没有解释,她伸手将他推在地上,倾身亲了上去。
容陵环住她腰间,喉中溢出一点叹息,就算明知这是陷阱,他也不可能拒绝得了她。
繁复阵纹亮起,化作囚笼。
第二日,身披重甲的铁卫现身祭典,甲胄上镌刻有隔绝灵力的符印,将尧商部的巫尽数压制。
在他们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尧商族长的长子着冕服登上祭台,立国为楚。
后来,西荒史书都称他为楚文王。
诸般祭品奉上,时隔多年,羲再次跳起迎神的巫舞,铜铃振响,都城上空风起云涌。
九凝山下,藏于老树中的阴影被祭祀唤醒,看着祭台上的新王,祂发出了愤怒吼声。
称王的怎么会是这个人族!
祂要的,是借这场祭典,借人族气运,将那半颗在机缘巧合下找回的天魔心脏吞噬!
容陵就是由祂心心念念想要吞噬的半颗天魔心脏所化。
羲并不清楚容陵来历,她甚至怀疑过他是所谓春神的化身,神谕要他称王,必定是因为如此于这位神明有利,那她便不可能让祂如愿。
尧商部的巫惶恐地跪了下来,向敬奉的神明叩首请罪,只有作为主祭的羲站在原地,看向天边投下的阴影,神情无悲无喜。
她说过,她要杀了祂。
“不过区区人族,也敢违背本君意志!”没有想过自己会被视作祭祀牺牲的人族算计,看着祭台上的景象,被唤醒的神明出离愤怒,阴影席卷,掩去了天光。
或者不该叫他春神,出现在羲面前的,是从九幽来的魔。
第一百章
大约是在神魔和谈近三万载后,魔族幽都中再次发生了场堪称声势浩大的叛乱。
叛乱的敕风氏天魔窃走半颗属于魔族逢夜君的心脏,遁入八荒。他试图将心脏吞噬,却因重伤之故,不仅没能达成目的,反而为心脏中残留的上神力量加重了伤势,险些湮灭于八荒之地。
力量对抗中,这半颗心脏散失,而他也仅存一息,落入九凝山下,只剩微末意识附于雷火中焦枯的老树,陷入不知年月的沉眠。
也是在机缘巧合下,尧商部将这棵经雷火不死的枯树当做神明化身,献上野兽血肉,意外让敕风氏恢复了一点意识。
他分出些微力量给这些如同蝼蚁一般的人族,驱使他们奉上更多的祭品。
只是在得到来自他的力量时,这些跳起祝祷歌舞的巫,身上也留下了天魔的烙印。
羲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