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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装睡 慎儿(第1页)

第58章装睡慎儿。

文慎的梦有些错乱,他梦见哥哥划舟带他去夜游石壁,却见如柱的巨峰直直地嵌入芳草鲜美的幽谷之中,仿佛活物般开凿着谷底香软潮湿的荇泥,原本青涩疏薄的水荇被凿得红如赤桃,水面泛起闷热的浓雾,山谷淅淅沥沥的涧流随之喷流而出,很快便漫湿了目之所及的天地。

文慎不知为何很有些犯怵,牵紧哥哥的手,乖乖地靠在哥哥怀里,紧闭着眼睛不看小舟之外的奇景。可是闭上眼睛之後,他却仿佛跟这可怜的幽谷有了某种感应,那高耸傲立的峰峦骇人地撞进来,几乎要把那块少有人至的红壤生生地凿出一条裂缝,文慎好疼,好害怕,抓紧哥哥结实的手臂,蜷在哥哥怀里呜呜地哭。

虞望听见他的哭声,便伸手轻轻握住那截掐痕明显的玉颈,凑过来亲他的脸颊,文慎其实很喜欢被他这样细细密密地亲吻,整张脸都热热的,没有任何抗拒,被亲之後就乖了很多,委屈的哭声逐渐变成断断续续的娇吟,惹得虞望眼底猩红更甚。而文慎梦境里的峰柱似乎比之前看着还要可怖,山谷两旁被烈火焚过的石壁泥泞不堪地抖动着,二人同乘的小舟也摇晃不止,梦中的天地都开始崩裂,唯有和山谷的感应愈发清晰。梦境崩塌的那一刻,明明是深夜,文慎眼前却骤然浮起一阵温暖的白光,可怜又漂亮的玉颈竭力地向後仰起,躺倒在虞望滚烫坚实的怀抱里。

他终于醒了。

却没有睁开眼睛。

虞望还没有结束。

文慎後知後觉地感到一阵痛苦,他知道虞望在通过这种方式宣泄心中的怒火,他没有办法给他任何安慰,也没有办法给他任何承诺,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可以容纳他的地方也没有,两个人像这样可悲地媾合,把一切都葬送掉,到底有什麽意思。

“慎儿……”

虞望极少丶极少这样唤他,嗓音低哑,尾音轻缓,像兰桨划过月光流淌的水波。

文慎淌着泪装睡,没有回应。

虞望多年征战,怎麽可能连他方才骤乱的呼吸都没发现,但虞望只是低低地唤了他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也不过分执着。只抵在他後颈处缓了会儿,又接着动用他所谓的家法。

翌日,文慎几乎没有办法下床。

可虞望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离开了。

被褥全是湿的,什麽也没收拾,连平日里最不能忘记敷的药膏也没给文慎弄好。

两个时辰後,虞望回府,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到东厢内室察看文慎的情况,而是和几名飞虎营的老将把酒言欢,商议虎符一事。

文慎披了件虞望的内衫,从内室走到浴池,一路扶着墙,昏昏沉沉,走走停停,修长却满是烧痕的地方还洇着大片半干半淌的腥浊,走过的地方都留下滴滴答答的印迹。若是平日里,文慎定会气恼不已,可如今他却没办法怪罪谁。

如果这样做就能让虞望消气,慢慢接受他即将离开的事实的话,他可以献出自己。

——

三日後,豳州督察使郭濂于家中暴毙而亡。当晚,江南巡抚左川穹被劾贪污索贿丶虐杀灾民数百人,证据确凿,圣上龙颜大怒,其弟左春来被停职,锦衣卫副指挥使严韫奉命前往江南缉拿罪官。

消息传来时,文慎还在家里养伤,家中人怕他过度忧思,便没有将此事告诉他。文党官员传来的书信,都被虞七拦下了,一封都没有传到文慎手里。

这几日虞望不怎麽待在家里,连着两三天都是等文慎睡下後才回来。其实文慎一直没有睡着,只是垂着眼睛等待着门外的脚步声,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孤身一人的时候,时间被拖得格外长,窗外的垂丝海棠每飘落一片花瓣,都好像是一次漫长的八年。

虞望不再吻他,也不再抱他,隐隐有些曛热的晚春,文慎的身子却一直是微凉僵硬的状态,好像是一块重新冻住的冰,无论如何也化不开。

今夜虞望依旧是这样,掀开被子在他身边躺下,什麽也不说,就这般沉默地入眠。文慎颈间和腿心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明日便能入宫上朝,宣帝一直吊着口气,太子也差不多快动手了。

很快,他便要离开京城,先回江南,杀了左川穹之後,再找机会去豳州一趟,杀掉郭濂。这些人都死绝了,虞望才能平平安安丶诸事顺遂。

可是文慎心里还一直记挂着,明日是三月十六,是虞望的生辰。虞望是望日出生的,像满月一样温柔包容的哥哥,他们在一起过的每一个生辰,文慎都会把自己当年珍藏的最好的东西送给他。

今年的生辰礼他还没有想好。

虞望还会收他的礼物吗。

晦暗的春夜里,文慎焦虑地睁开眼,磨磨蹭蹭地转身,面对着熟睡的虞望,他终于撑起身,如墨的长发自玉肩流泻而下,清冷淡色的眼眸中苦苦压抑着蚀心的爱慕,他就这样安静地丶痛苦地看了他许久,窗外一阵夜风呼啸而过,卷起漫天粉白的花瓣。

文慎怔怔地往外看,没有发现枕边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睁开了那双深如寒潭的隼眸。

时至今日,虞望亲手给他雕的发簪,他都已经全部失去了。之前有几支青玉簪,文府有次遭窃,贼人见他家徒四壁,房中仅有几支玉簪,便全部偷了去。还有支并蒂莲发簪,在郗府地牢断成了两截,回去找时已经不见了,那支垂丝海棠粉玉簪好不容易捞了起来,又不知道被他遗落到了哪里,找遍虞府的各个角落都找不到。

也许真的像哥哥说的那样,他真的是很笨吧,什麽都留不下。

“睡不着?”

虞望沉稳低磁的声音在静谧的内室响起,不掺杂任何情绪。既不热络,也不疏离,好像前几日暴怒的人不是他,往死里折腾文慎的不是他,温情脉脉地唤着慎儿的人也不是他,他看着文慎,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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