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生生松开手,转身往里走。她最不耐烦这些纨绔子弟,一个比一个没用,可不想把宝贵的休息日浪费在他这种人身上。
“你别走,你这个人太不讲信用了,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以诚信为本,难道你没有听过‘尾生之约’的故事麽?”
“不好意思,我是‘小女子’,不是‘大丈夫’。而且你也没抱柱子死掉啊。等你死掉,变成鬼魂再来找我吧。”
“你这个人怎麽这样!”
杨君瑞气得直跺脚。他可是堂堂杨大少,谁见到他不前头後头巴结着,这个不男不女的家夥居然看不起他。
“生生姐!”
李念潼为难地看着她。
刚才顾逸邀请她去医院参观,说今天乡下还有集市,她想去看看。
姚生生叹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一个打工人哪里有资格舒舒服服过周末。
就这样,一行人开车往松江乡下驶去。
秋高气爽,怀里的玫瑰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漫长的旅途因为前头两个人一路斗嘴而妙趣横生。
果然和顾逸说的那样,他的医院还真的是“小小”一间,还没有李宅的裙楼来的大。三层的灰色水泥小楼伫立在一片粉墙黛瓦的江南平房中,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顾逸跟李念潼说这里原来是个教堂,清朝末年有个不知道哪国的传教士在这里布道,顺便也给村民们看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从此这个村庄,还有附近的村民们就养成了生病来找“外国和尚”看病的习惯。传教士离开後这里变成了村医院,三年前顾逸到这里实习。乡下地方留不住好医生,他这样资历浅薄的人先是被破格提拔成了主任,在前任院长受不了艰苦环境申请调任後,又被顶到了院长的位置上。
“我可能是全上海,哦不,说不定是整个中国最年轻的院长呢。”
顾逸半开玩笑道。
他说他几次写信给卫生署,说只能暂代院长一职,让他们快点派人来接任。然而人家一听是在郊区,就没了兴趣。好不容易有人愿意下乡来看一眼,见到环境如此艰苦後别转屁股就回城里了。就这样,顾逸忝居院长之位多年,唯一的好处就是工资比主任医生多了些。
顾逸领着李念潼在医院里逛了一圈,这里面积虽小却也五脏俱全。顾逸说他们的医生都身兼数职,经常上午还在内科看病,下午就跑去五官科了。在这里工作一年,累积的工作经验是市内大医院的好几倍,成长速度很快。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怎麽留得住人。我这里就像是大医院的实训基地,培养出一批走掉一批。不过也有留着不走的。我带你去看看……”
顾逸挠了挠头皮,带李念潼走到後面园子。
院子里有一片菜地,一个强壮的男人正在烈日下挥舞着出头。一旁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姑娘,蹲下来往靠围墙的兔子笼里添饲料。
“你们还专门请人种菜养牲畜补贴用度麽?”
“不,种地的那个庄稼汉是我们的骨科大夫兼牙科医生朱大夫。喂兔子的是我们的护士长肖女士。”
看着李念潼微微张大的嘴巴,顾逸继续道,“朱大夫原本实习结束要去城里的教会医院工作,为了追求我们的肖护士自愿留了下来。他俩在这里已经工作五年了,资格比我还要老。而且我们种菜养兔子也不是为了补贴用度,这些都是我们的口粮。”
顾逸一本正经道,“不瞒你说我们在後院还养了一头猪,预备过年的时候杀年猪吃。”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说过我们医院很穷的。”
正说着,一个老阿奶牵着头小羊,胳膊上挎着个篮子巍巍颤颤朝他俩走来。
“水根奶奶,你好点了麽?”
顾逸上前两步跟老奶奶打招呼。
“什麽?”
老太太有点耳背,门牙落得只剩下一颗了,看她张大嘴巴说话,李念潼真担心那硕果仅存的牙齿也落下来。
“我说你好点了麽?上回说腰疼的,贴了膏药感觉舒服点了麽?”
“我听不见……我是来付诊费的。”
老太太说着把篮子往顾逸手里一塞。李念潼低头一瞧,是一篮子黄澄澄的新鲜鸡蛋。实在太新鲜了,鸡蛋壳上还沾着鸡屎。
“不用不用,你太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