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咳咳咳。”
秦渺闻倒吸一口凉气,半只汤圆刹那间堵住了喉咙。糯米做的东西滑溜溜黏唧唧,秦渺弯着腰咳得死去活来,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终于把罪魁祸首吐了出来。
“快快,给秦少爷倒杯水。”
衆人一阵兵荒马乱,姚生生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有如此大的杀伤力,露出无措的表情。
总算一切平复下来,慧雪端着空碗下去了。秦渺捂着胸口半瘫在沙发上,死了一半。
“你俩什麽时候好的?”
李念潼拉住姚生生的胳臂,一脸八卦。
“好个屁……”
姚生生别扭道,“我只是觉得他这次从内地回来,整个人精神面貌都改变了很多。你们不要多想,我是可怜他。”
自说自话卖掉画廊,一声不吭跑去内地,饶是早就习惯了儿子的胡作非为,杨宝夫妻这次也是被杨君瑞伤透了心。他们不准杨君瑞回家住,连过年都不允许他登门。杨君瑞现在一个人孤单单地住在马思南路的屋子里,冷锅冷竈,连个照顾他的佣人都没有。
当然,这不排除只是杨君瑞的“苦肉计”,他爹妈看他这样作孽,说不定一个心软就让他回家了。不过很显然,这“苦肉计”会否在杨家夫妻身上发挥作用犹未可知,反正已经让姚生生中招了。
李念潼听了啧啧称奇,秦渺则是满心佩服,心想过去真是小看了杨君瑞。
吃完点心,衆人继续说正事。
“老陈真是好本事,如此一来,葛秋白岂有不眼巴巴往陷阱里跳的道理。”
“不止如此,我听说那个橡胶林内别有乾坤。”
秦渺双手交叉,笑得像个小狐狸。
“据说下面有矿。”
“矿?什麽矿?”
李念潼疑惑。
“缅甸盛産什麽?”
“翡翠?红宝石?”
“你想它是什麽它就是什麽。”
秦渺笑道。
李念潼恍然大悟。
“鸽血红吧……红色的喜庆点。”
李念潼正对面就是个花瓶,上海人过年的时候喜欢买银柳插在家里做装饰。白色的银柳太素,精明的商家会用颜料染成各种颜色後出售。书房里的这几只银柳便是红色,一颗一颗的像是熟透了的石榴子,又像是红宝石。
“好,那麽等他下船之後,就会听到传闻。橡胶林附近有人捡到了一颗红宝石,怀疑林子周围有矿産。”
秦渺抚掌大笑,李念潼和姚生生也跟着笑了起来。
葛秋白头一次见识到了热带雨林里的雨。那雨已经不是什麽“雨滴”“雨柱”可用来形容的。银色的雨就像是千万条银环蛇从白茫茫的穹顶先後降落,在他的脸颊丶肩头张口啃噬。长了那麽大,他头一次知道雨点子落在身上竟然可以那麽疼。
“老陈!老陈!你在哪里?”
他挥舞双手,试图拨开重重雨幕,脚下的皮鞋像是被灌了铅似得,让他寸步难行。好不容易把脚从厚厚的泥巴里拔出来,只听得“啪”得一声,鞋面竟然和鞋底分离了。他哀叫一声整个人朝前头扑去,吃了个名副其实的“狗啃泥”。
“来人啊!来人啊!他妈的好歹来个人啊!”
背靠在腐烂的大树根上,葛秋白仰头望着天空。紫色的闪电像是一道曲折的静脉撕开黑云,轰然炸起的雷声让他两腿颤栗,忍不住抱头哀嚎。
明明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老陈的轿子就在离他不过十米的前方。不过只是转了个弯而已,天地之间却陡然变色。大雨像是一面幕布把他和老陈的人马隔离开来,等他回过神来,老陈不见了,向导不见了,脚夫不见了。还不等他骂人,那两个为他擡轿子的当地土人把轿子往地上人一人,像是两只猿猴似得窜入了层层密林中。再一转身,他发现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被扔在茫茫的原始丛林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轰隆隆”“轰隆隆”
雷点交织宛如鼓点,每一道都像是劈在他的脑壳上,吓得他双手抱头,泣不成声。
早知如此,他压根不会跟老陈来买什麽橡胶林。
不,早知如此,他就应该直接跟李念潼结婚。反正李天养死了,他就是李宅的主人,现在的惠勤银行就是他的了,哪里需要这样东奔西跑,为了些许小钱眼看把命都送了。别说红宝石矿了,金山银山他都不稀罕。
“念潼,念潼,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有命回到上海,一定回来娶你。”
正想着,突然听到身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