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备项目什麽时候正式啓动?”
“夏天前後吧。秦家到时候会派专人过来辅佐。”
这新银行虽然名字里保留着“惠勤”,两家的股份却各占百分之五十。算是秦老爷子提前分给顾逸的财産,也代表着从此以後上海李家和马尼拉的秦家共同进退。
据说车氏对此颇有微词,觉得老爷给得太多。她也不想想,将来秦渺继承的可是十几家洋行丶工厂丶银行和种植园,顾逸的这半爿银行和那些比起来,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虽然知道顾逸心底不在乎这些,李念潼还是忍不住替他感到委屈呢。
“新银行预备如何布局呢?”
“既然有秦家的股份,当然要好好利用海外资産的优势。”
李念潼不动声色地答道,“新公司,新气象。届时也会成立新的董事会。我预备派一批少壮派精英作为上海这边的代表。”
费力闻言,眼底划过一丝精光。
“其实,关于你们惠勤股票崩盘的那一次,除了我们四海通,还有一家经纪行牵涉其中……”
费力把紫砂壶凑到嘴边,轻轻小啜了一口。
“是麽?”
李念潼眼皮猛地一跳。
好一个费力,明明早就被她收入麾下,连儿子都被他争取到手了,直到现在才摊出最後的底牌。
费力之前透露有一笔资金从惠勤银行流出用于狙击股票,李念潼和姚生生暗自调查许久,却没有收获。原来他明明知道,却始终守口如瓶,冷眼看着她们像无头苍蝇似得乱撞。
如今眼看李念潼手里的资本越来越丰厚,话里话外要提拔他进入新公司的董事会才稍稍松口。想来他早就想好了,要学那战国时代的吕不韦,也上演一场“奇货可居”的戏码呢。
“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费老板还请明天到我的办公室详谈。”
李念潼低声道。
“是啊,时间差不多,我也要回去做事了。”
费力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帽子。
振坤玩累了,被龙九牵回来。见到费力,扑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腰甜甜地喊了声“爹”。
“哎,爹去上班了。”
费力把孩子抱起来掂了掂分量,又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晚上就不回来和你们一起吃饭了,有个应酬。”
费力把孩子递给龙九,龙九双手接过,随口应了一声“晓得了”。
“嬢嬢,你们这样还真像一家子……”
“什麽一家子,我和他永远不会成为一家子。”
把孩子交给丫鬟,龙九坐下来长叹一口气。
“我以为你们已经重修旧好了。”
李念潼以为经过那麽长一段时间,龙九已经打算接纳费力。
“怎麽,连你也觉得我现在又做回他的女人了麽?”
龙九厉声道,因为激动,颈边的长耳坠不住地摇晃着,隔着胸脯一同起伏。
“嬢嬢,对不住,我不是这个意思,更不想冒犯你。”
李念潼连忙站起来道歉。
“算了……不只是你,我估计全上海滩的人都这麽想。毕竟孩子就是母亲的软肋,费力昭告天下认回了振坤,身为孩子的母亲,我还能去哪儿呢。”
龙九扶额苦笑。
虽然大清亡了,中国的封建帝制成为垃圾堆里的一团废纸,女子们放足的放足,上学的上学。前段时间还搞起了什麽“天乳运动”,说束胸布和裹脚布一样都是束缚摧毁中国女子健康,禁锢国人思想的东西,应该一并废除烧毁。
然而有型的裹脚布容易扯掉,人们脑子里无形的裹脚布却根深蒂固。社会上绝大多数人都还觉得女人必须跟随男人,一旦为他生了孩子,就成为了他的附属。李念潼本人就被这个可恶的观念所困,办起事来常常束手束脚。
想到自己竟然也潜移默化地把这套陈旧的观念套用在龙九和费力身上,李念潼羞愧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所以你不会嫁给他的,是麽?”
李念潼试探着问。
“当然不会。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这家夥不是好人。我现在只是暂时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