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泉再遇
红影自窗口轻盈落下,夏夜的蝉鸣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喝酒划拳之声,倒让这个中秋之夜有了几分热闹。
钟楹回头最後看了眼敞开的窗子,揉了揉脸颊收敛心绪擡脚离开。
不远处倚在墙边的少年闻声回眸,四目相对,钟楹心中忽闪过欢欣雀跃。
也许是不远处的灯光在夜色下醉人,也许是方才的酒令她飘飘然,钟楹觉得秦樾那张惯惹人恼的脸也变得柔和顺眼。
看他直起身子,钟楹笑吟吟地靠近。
“你怎会在这?等我吗?”
她这话本有几分打趣之意,依从前的秦樾,他必然会不屑一笑再说些她自以为是的话来。不成想面前的少年柔和一笑,竟点头承认。
“是啊,我等你。”
钟楹面色古怪地打量着他,若是从前的秦樾,经她这般审视必定要跳脚,可他却依旧笑得温柔,活像是假的一般。
“秦樾?你真的是秦樾吗?”
秦樾眉头一挑,“那还有假?不信你捏捏。”
说着就拉着钟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让她检查是不是易容。钟楹仔仔细细地揉捏拉扯,果然是真皮肉。
见原本一张俊脸被她捏得泛红,钟楹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收回手。
“你怎麽知道我来这里?大晚上不睡觉的,偷偷跟着我干嘛?”
“我,不放心你。”
嘴里的话转了又转,秦樾心中一叹,如实说了。若是从前的秦樾,他必定会有一百个措辞,绝不会让钟楹知道自己对她的在意。
那是属于秦樾的别扭情思,却让他每每自食其果,懊恨不已。但纵然再後悔,秦樾也绝不承认,如此往复,最後将心爱之人也远远推开,再无可能。
秦樾心中苦笑,漂亮的桃花眼也染上了苦涩。钟楹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麽,只知道自己不喜欢这样的眼睛。
“秦樾。”
温热的指尖拂过他的眉眼,那丝热意骤然间化作奔腾的火种,让秦樾心乱如麻。
“明明比我大不了几岁,怎麽那麽多乱七八糟的苦恼?”
钟楹叹息道,自她认识秦樾以来,好像他就是这样心怀各种心思,让她不了解的丶困惑的思虑,每每秦樾跳脚发怒,她总是不知道因何缘故,似乎与她有关,似乎又不怨她。
秦樾从来都不愿与她倾心以待,他总有自己的看法,自己的揣测。
钟楹苦恼地皱眉,“你有什麽心事,说与我听听好吗?也许,我能帮上你呢?你不是说我们两家是世交吗?你也算是我的兄长,有什麽话不能说呢?”
秦樾凝望着面露关切苦恼的少女,压下心中酸涩,伸手拿下眉眼边的柔夷,涩声道。
“我,我从不将你看做世妹。”
钟楹一呆,是了,秦樾喊过她许多称呼,却从不喊她世妹。
“你……”
大抵今夜的月色果然醉人,秦樾嚅喏着唇,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倘若说出来,也许他就是第二个南芜。
“九儿,我……”
“秦哥哥!”
看到他眼中翻涌的情绪,钟楹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大叫制止。
「怎麽,会……」
钟楹已不是一开始懵懂无知的小丫头了,她怎会看不明白秦樾眼中的爱意?
可正是因为看懂了,才愈发头脑发蒙,心神具乱。
「秦樾不是喜欢他师父花微雨吗?怎麽会喜欢我呢?一定是哪里弄错了,秦樾不是一直讨厌我吗?」
钟楹不知道为什麽心中惶恐,这种无措让她下意识地逃避,想要制止秦樾即将宣泄于口的话。
但秦樾何其聪慧,怎会看不明白她眼中的闪烁逃避?也正是因此,他才愈发地心中苦痛。
既然钟楹不愿意他说出来,秦樾只能苦笑着咽下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我们回去吧,钟伯母想必也在等着你。”
少年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带有几分藏不住的苦涩。钟楹咬着唇心中惶惶,只能低下头轻声应着。
“啾——”
鹰啼声由远及近,二人皆擡头望去。一双白鹰已长得有四尺高,双翼展开足有丈许长。
看到爱宠飞来,钟楹欢欢喜喜地扬声呼唤。
二人二鹰渐行渐远,直到被夜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