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昀想起,他难过时其实只有这一个姿势。
一种动物在遭遇危险时,龟缩一团,保护自己的本能姿态。
澈澈自负丶骄傲,却也自卑丶敏感又固执的可怕。
傅成昀没有说话,径直去了卫生间打理自己。
这种时候,多说无益,陪伴是唯一有效的手段。
傅成昀从卫生间出来,带着一身水汽走到宁澈身後。
他蹲下,两臂一揽,手从後向前扣在他脚踝处。像端着个果篮似的,端着宁澈进了卫生间。
撸发绳丶脱衣服丶洗澡丶吹头发。傅成昀做的无比熟练。
宁澈垂着眸子,如一尊失去灵魂的洋娃娃。
任人摆布,无比乖顺。
镜子前,傅成昀站在宁澈身後,举着吹风机撩拨着长发。
吹风机的嗡鸣充斥在浴室中,莫名带给宁澈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噪音能够掩盖所有不同寻常的声音,比如急促的呼吸声丶深重的心跳声丶和压抑的哭声。
肩膀小幅度的颤动,头低低垂下,长发从傅成昀掌中滑落,颓丧的耷拉在脸侧。
他在哭,懦弱的哭。
傅成昀把吹风机调到最大功率,嗡鸣声敲击的耳膜刺痛。
足以掩盖住一个人极力克制的呜咽声。
就让他发泄吧。
他什麽事情都能做的很好,他那麽喜欢孩子,他桀骜了半辈子,他机关算尽
到头来,折在一个毫不起眼的阴沟里。
傅成昀伸出手臂想抱住身前这个破碎的人,手擡到空中,他的肩膀上方,停住了。
他收回手,转身走了出去。
卫生间的门重新关上,仿佛从没有人进来过。
从没有人见到他一身狼狈……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傅成昀把床单铺平整,准备迎接他的可怜宝贝。又怕太过刻意,翻身上去打了个滚儿,假装很随意的样子。枕头摆了又摆,是直接用自己的胳膊当枕头,还是让宝贝儿一个人静一静。
他在外面手忙脚乱,当初夺权都没这麽紧张过。
怕澈澈出门滑倒,傅成昀举着拖鞋放在浴室门口。
浴室门打开,他半蹲在地上,宁澈垂着头看他。
“你不让我出门是对的。”
“出门就会惹是生非。”
“以後我都不出门了。”
眼睑浮肿丶鼻尖泛红丶嘴角下抿。浅蓝色的袖口处晕开几块深色水渍。
傅成昀莫名眼眶发胀。
他起身,抱住宁澈。
还好,起码他没有再颤抖了。
“不出门不出门吧,在家也挺好。”
轻拍着宁澈的背,傅成昀哄孩子般说着。
“叫人把三楼的空房间改造成影音室丶游戏室丶健身房。书房里多准备点漫画,你在家都忙不过来。”
他揽着人往床边走,“国外的项目谈下来了,还完图书馆还能大赚一笔。这些都能办了。”
“李爷爷的钱都还给他。然後给你买好多好多的钻石珠宝,把宝贝儿之前卖掉的宝石都补回来。”
傅成昀念念叨叨的说着家长里短。
宁澈被他抱在怀里轻轻摇晃。
像侧卧在了摇篮里,耳边的絮叨也变成了安眠曲。惊魂得到了很好的抚慰,宁澈不知不觉沉下了心思。
怀里那个胸口均匀起伏着,傅成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了地。
今天的事不能怪他,但陈荷毕竟护子心切,要怎麽解开两家人的心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