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现在没了,以後还会有麽?
樊星不愿意想,也不敢想。
李聿庭的闲聊他可以回,关心他可以接受,就像真的剪掉了这一年光阴,两端牵在一起打个结,两个人回到了以前的相处模式,可一旦对话触及未来的走向樊星会像産生应激反应一样整个人紧绷起来,恨不能缩进蜗牛壳里逃离现实世界。
对樊星而言,预想未来的生活中有李聿庭的存在是件可怕的事,会加重他肩头的担子,压得他直不起背,让他紧张得过度换气,让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妈妈丶对不起李婶丶对不起于晓,甚至对不起李聿庭本人,却从没想过那种毫无逻辑的自我归因对不对得起自己。
夜空中有颗星星眨了眨眼,樊星望向那个亮眼的光点默默在心里问:妈,我错了麽?
你站直了,走稳了,没有什麽坎儿是过不去的。
可方向错了,叫我怎麽走……
那颗星又眨了眨眼。
樊星不愿意想了,关掉手机去刷了个牙,然後安安静静地躺到了床上。
早上起得太早,樊星眼睛一闭就觉得头脑有些发昏,迷迷糊糊地算计算计日子,下意识捏住手腕上那两根红绳拈了几下。
大後天就是除夕了,樊星第一次独自在外过年,心中落寞。回想过去那十几个春节,樊星脑子里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大脑继续自作主张,有些事想忘忘不掉,有些事想记记不起。
高兴,也难过,懊恼,也怀念。然而横冲直撞的情绪并没能让樊星清醒起来,大脑强行按下按钮,不顾一切地休眠了。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钻进屋里,樊星没等到闹钟叫唤就醒了。也许是被李聿庭最後那个信息搅乱了心思,樊星感觉睡了这一宿比不睡还累,只有脑子醒来了,身上乏得厉害一动不想动。
樊星强打精神撩开眼皮望了一会天花板,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想起老房子,一会想起看守所,一会又想起王毅,想起那出虐恋情深的大戏,只不过戏中的女主角换成了一个男人。
同性恋,受了情伤远走他乡,真像。
社会压力,真爱难觅,恋人出轨,爱上直男,这些桥段魔咒一样笼罩在男同群体上空,谁都逃不出去。
樊星长叹一声爬起来洗漱,然後抖擞精神下楼了。
吃过早饭小勤让值了一宿夜班的王毅回房间睡觉,自己给樊星布置了新的任务——装饰前厅和客房。
装饰品前两天就到了,樊星看到过他们清点快递,但没往心里去,现在猛地转变身份好奇心还上来了,把情绪一压撸起袖子开干。
王毅趁着夜里没事把灯笼丶中国结丶干花丶彩灯组装好一部分了,库房里被堆得下不去脚。小勤让樊星先把装完的挂上,腾出地方来好让老大姐和小工继续在库房里奋战。
樊星把梯子搬到前厅又去搬装饰品,一趟一趟的堆满了一半地面。小勤一边忙活接待和退房的活一边指挥樊星,这个挂哪那个挂哪说得清楚。樊星也卖力,指哪打哪不用说第二遍,上去挂两个下来挪一下,再挂两个再挪一下,三下五除二就干完了。
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小勤拎着一瓶矿泉水走到樊星身边,笑眯眯地递给他。“今年咱店里不止一个大高个了,这工作终于不用劳动老板了。”
樊星接过来拧开喝了一口,“每年这活儿都是王哥干?”
“梯子不够高,我们够着费劲,就得他来。”
“怎麽没想过换个高点儿的梯子?”
“那样还怎麽体现老板的价值呀?”
小勤说完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樊星也跟着笑起来,盘踞在心头的负面情绪终于一哄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