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回家
旁若无人地拥抱持续了两分钟,樊星先回过神,挣开李聿庭拖着箱子离开了人来人往的到达大厅。
周二的晚高峰拥堵不堪,车走走停停晃得樊星有点烦躁,李聿庭却异常亢奋,一路都在说实地考察公墓的感受,问樊星有没有相中哪里,明天再带他去看看,假已经请完了。
樊星过日子过得不知道星期几,听他这麽说打开手机一看才发现明天是周三,李聿庭应该上班的。
改机票时樊星只想能拖一天是一天并没有留意这些,也根本没想要李聿庭陪他去,没考虑他的工作时间,现在一看人家又是请假又是出人出力的,弄得樊星有点过意不去,一路上道谢就道了好几次。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加上从民宿到机场丶从机场回家的奔波,樊星累得够呛,进门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就洗澡去了,洗完出来一看李聿庭还在,正拆外卖袋子。
樊星抓着烟盒和手机推开次卧的房门,看里面满满的生活痕迹又退出来把门关上,进厨房打开了吸油烟机。
李聿庭没提前收拾东西,更没装箱,一点准备搬的样子都没有,这是打算玩不要脸了?樊星边抽烟边琢磨怎麽说才能不失友好地让他搬走,还没想好就听见李聿庭叫他吃饭。
樊星打开水龙头浇灭烟头扔进垃圾桶,走到餐桌边掰开筷子,一手捏着一根打磨。
李聿庭拉开身旁的椅子说:“坐。”
樊星坐下继续磨筷子,视线一瞥不经意看见李聿庭又系了那条皮带。
“怎麽了?”李聿庭明知故问,还往樊星跟前凑了凑,皮带扣几乎要怼到人脸上。
樊星低下头清了清嗓子。“我看你没收拾东西,不要了?”
“最近事儿太多天天加班,实在没空,我明天收拾。”
明天收拾,那今晚呢?樊星撩起眼皮瞥了李聿庭一眼,“吃完饭就收拾吧。”
“今天有点儿累,我一会儿拿着洗漱用品回家就行,衣服明天再说吧。”
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登堂入室的机会。樊星腹诽,面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然後埋头吃饭。
回家之後这段时间李聿庭步子迈得更大了,要紧的话不说,要紧的事可没少干——视频电话的频率从偶尔一次变成了两三天一次,樊星回来之前那一个礼拜干脆变成了每天都打。樊星不是每次都接,李聿庭就更加珍惜看着他的机会,一聊就半个小时起步。
李聿庭的状态很像热恋期被迫分隔两地,每天有说不完的闲话磨磨唧唧丶没完没了。樊星没什麽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听他嘚吧,只要不涉及两个人之间的事,闲聊也能接上几句。
半个多月过去樊星渐渐适应了在视频电话里看着李聿庭的脸交谈,然而经过时间的沉淀,再次面对面多少还是有些距离感,情绪一过就不愿意再提前尘往事,一顿饭吃得无声无息。
饭後李聿庭收拾了餐桌,收完樊星就说累了想睡觉,体面赶客。李聿庭老老实实收了洗漱用品,拿个塑料袋一装放到鞋柜上,又帮樊星换了主卧的床单被罩,抱进厨房塞进洗衣机里,一出来就被人堵在了玄关。
“你早点儿休息。”
樊星看着李聿庭的脸,语气真诚,弄得李聿庭有点无奈,笑了一声说:“嗯,你也早点儿休息。可以……”
“嗯?”
“想再抱你一下。”
樊星看不得那张脸上温柔的笑意,垂下眼想要拒绝,可喉咙像被什麽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李聿庭没等他答复,凑近两步把人拥进怀里,一只手放在他颈後轻轻揉捏。
樊星被李聿庭的体温烘着,感觉像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那只手也弄得他浑身泛起痒意,一时间竟真的有些困了。经历了高空洗礼的眼睛愈发干涩,浸透了点点泪花,樊星实在支撑不住,缓缓合上了眼皮。
熟悉的怀抱让人无比安心,樊星有些贪恋,过了半晌才强打精神推了推李聿庭。李聿庭松开胳膊,身体後退一点,手却没有放开。樊星睁开眼望向对面那双幽深的眸子,在虹膜的影像中看见了自己的闪躲和犹疑。
这算什麽呢?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比那个暑假还要错位,凉透的心明明暖和起来了,有期待了,可胸口总像堵着什麽东西,怎麽用力都呼吸不畅。
李聿庭的视线向下移动,落到樊星的鼻尖,又继续向下落到唇峰,沿着唇线一寸一寸描绘那熟悉的形状,最後停在唇珠上流连不舍。
樊星恍惚了一瞬,再回过神正对上李聿庭的目光,心跳立刻乱了,大脑也死机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习惯性地深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没用。颈後的手微微收紧,面前的脸也越凑越近,樊星紧张得心跳过速,赶忙低头张开嘴大口吸气。
“闭上嘴,用鼻子呼吸。”
李聿庭说完樊星立刻把嘴闭上了,眼也紧紧闭着,鼻翼快速扇动,气息粗重。
“星星……”李聿庭探探头,额头跟樊星的抵在一起,跟着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对不起,我太想你了……”
樊星不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额头碾着两个人的刘海,发出短促的沙沙声。
“我知道自己错得太多了,不敢祈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弥补。”
樊星张开嘴,唇抖了抖。“回家吧,早点儿休息。”
李聿庭松开手缓缓退後,换好鞋又碰了碰樊星的手指,“明天见。”
大门打开,又被人轻轻关上,门锁咔哒一声响。樊星呆呆望着地上的拖鞋,心里五味杂陈。
一夜辗转反侧,天蒙蒙亮了樊星才睡踏实,没成想李聿庭八点多就带着早餐来了,樊星总共没睡上三四个小时。
李聿庭带着满身阳光,热情又温柔。樊星不想提昨晚的事,装作什麽都没发生的样子钻进卫生间洗漱,一出来李聿庭就贴过来道歉,弄得他一愣。
李聿庭说自己在楼下打过电话,想问樊星能不能上楼,可手机关机,他才没打招呼就上来了。樊星想起那时候立下的规矩心里有些触动,摇摇头说“没事”。李聿庭又问他以後是不是不用再请示了,樊星瞥了他一眼,什麽也没说。
安静地吃完早饭,两个人去那三个公墓转了转,选好交钱,定了下葬仪式和时间,这事就办完了。
在外面吃了午饭回到家,一进门樊星就催李聿庭收拾东西。李聿庭收是收了,可他只找了个无纺布袋子简单装了几件衣服,还是没有彻底搬走的样子。
樊星不想装瞎,严肃地提醒他。李聿庭又笑给樊星看,给了个听起来好像挺合理的理由——过两天李聿君会回来,又要三口人挤在一个屋檐下,他实在不想睡沙发了,希望到时候能在樊星家里借住两天。
樊星想拒绝,张开嘴却只说出一句“到时候再说”。
昨晚暧昧的眼神和慌乱的心跳让樊星意识到自己大概不可能对李聿庭産生抵抗力了,哪怕经历了那麽多事,他仍然抵抗不住他的笑,仍然会在他的攻势下再一次退让。
李聿庭陪伴他长大,十几年间用爱在他心上丶骨骼上刻下了无数名字。年年岁岁的成长,骨骼一寸一寸将那些名字拉长,字逐渐变形直至认不出,樊星却知道,那些痕迹仍旧是那个人熟悉的笔触,永远不会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