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靠近盛迟忌所在的船舰时,对方猝不及防射出了火炮。
谢元提抓着船舷的指尖过于用力,以至于指尖发白。
卢成。
除了卢成,没有谁会这么熟悉大宁水师,熟悉盛迟忌的计划和排布。
他心里掠过滚滚的杀意,冷声道:“继续说。”
被他吓了一跳的近卫连忙继续道:“殿下的船出事后,我们立刻下水搜寻殿下的下落,但尚未寻到……”
而倭寇的战船损失惨重,石井所在的船也被击沉,头头没了,本就是东拼西凑的一窝贼人不如水师训练有素,登时乱了起来,本想后撤,但没想到那些赶来的“援军”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倭寇逃脱不得,无法转向,又没有头领,跟无头苍蝇似的,只能继续和大宁水师作战。
这样的乱军很好拿下,但盛迟忌失踪了。
跟随盛迟忌一道前来的两个将军,一个被流矢射中胸口重伤,已经昏迷,另一个正在努力维系,但他并不擅长指挥,力不从心。
双方都群龙无首,还有有心之人搅浑水,于是这样的混战乱象就诞生了。
要搜救盛迟忌,在这样的乱局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元提当机立断,摸出盛迟忌离开前塞给他的太子玺印,脸色冷肃:“传令下去,现在水师交由我来全权指挥。”
一声号角声响起,片刻之后,远处再次传来响应的号角声。
倭寇损失惨重,又失去石井,早已萌生退意,还留在此处,全因盛平赐的人,只要把这些搅浑水的驱逐,倭寇的舰队散去,就能派大批人搜索盛迟忌的下落。
赶来的两艘战舰逐渐汇合到大宁的舰队中,加入了作战。
纵然知晓有人在刻意捣乱,方才大军身在此山中,也难以寻摸出罪魁祸首,敌人又在近前,只能像困兽般红了眼厮杀。
但谢元提方才隔着一段距离看局势,已经判断出了是哪几艘船在搅浑水,语言简略:“卯位三更,挂红旗的船。”
战舰上挥动红旗,朝着谢元提指的方向发射出火炮与利箭。
“转舵,向未,白旗。”
“子位三更。”
一艘艘战船被击沉后,对方似乎意识到了大宁的水军又有了新的指挥者,立刻停止了搅浑水的行为,开始且战且退。
发现旁边有船后退了,本就萌生退意的倭寇船只与海贼船只也立刻有了响应。
谢元提全神贯注观察着前方的情况,他第一次指挥战役,还是不熟悉的海战,哪怕在心里演算过千万次,额头还是渗出了细汗。
看着倭寇在逐渐后退,谢元提微微松了口气,全然没有注意到,一艘与大宁水师的战舰几乎一模一样的船,不知何时,停靠在了他的战船附近。
他刚想立刻吩咐人下海搜寻太子下落,身边的亲卫队长忽然一声暴喝:“大人小心!”
在黑洞洞炮口对准这艘船的瞬间,亲卫队长毫不迟疑,扑过来抓着谢元提,护着他砰然一声,落入了水中。
轰然一声,大船造成的巨大水波瞬间将俩人分开甩远。
坠入冰冷的海水的瞬间,谢元提下意识闭气,四肢却不可抑制地僵直起来。
水……他掉进水里了。
水波不知将他冲到了多远,铺天盖地的水侵袭而来,将他包裹其中,耳边混乱的声音倏地变远,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宁静而扭曲。
他被海水冲刷着下沉。
思维像是也被冰冷的海水冻住了,谢元提有些昏昏沉沉的闭上眼,不知怎么,竟觉得有几分温暖。
仿佛坠落在这片海域的母亲温暖的怀抱。
父亲、母亲……盛小池。
意识陡然清醒,谢元提想要浮上去,但哪怕他看过许多书,知道落水后该怎么办,在暗流涌动的海中仍是难以控制四肢。
就在他憋不住气,快要呛水之时,一双有力的手倏然紧紧扣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拽出了黑沉的水底。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谢元提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惊喜地转头望去。
盛迟忌浮在他身后,脸色苍白得厉害,看见谢元提,还是下意识弯睫笑了笑,声音虚弱:“观情,别怕。”
天色没有之前那般暗了,借着微弱的天光,谢元提注意到他身上有大片的血迹。
盛迟忌注意到他的视线,似乎是想安慰他什么,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像是脱力了一般,靠在谢元提身上,呼吸微弱。
谢元提心里骤然一紧。
盛迟忌不能再待在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