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树抖了抖,扑棱棱落了叶,虞沾月又觉难闻,脸色变了变,因是见树叶变作毛皮一般的东西。
恶兽恼火极了,吼叫几声,天外边又跑来数十只,或大或小,各个浑着眼睛。
虞沾月退到苏无故那面,“这些东西,满身肥膘,跑的却快。”
苏无故道:“把弓给我。”
虞沾月递过去,它们猛扑上,苏无故携他飞到屋上,往那恶兽肚子上射一遭,它在地上挣扎几息,转眼变成猪了,虞沾月叫道:“我来。”
苏无故还他,虞沾月射有十数发,它们见势,正要往屋里撞,又听那畔吼声滔天,久不能息,便弃了他们,纷纷跑去。
虞沾月正觉奇怪,苏无故又得那人身迹,拉着他道:“快走。”
虞沾月不再多想,又跑过几个村,一如方才惨状,却无恶兽,二人至一座黑山前停步,但见山样奇异,并无草木花植等活物,只如腐炭堆积而成,中有长细洞空,且见前面石刻无娈山三字。
忽而一阵狂风袭,见黑山腐炭晕斑斑猩红,似那火後馀晖未尽,如这生虐血身长流,怪风呼啸,阴阴哀嚎,掀起一股黑灰扑向他们,苏无故召界,不料那股灰却能腐消灵界。
见此虞沾月命草木相护,触了那股灰,浑身灼烧至痛,少时,草木也并灰灭了,苏无故补设多时,待风停息,惊见山晃晃摇摇,渐而化作女子之容。
黑山睁目,擡手一挥,天上风刃交袭,威威之势,苏无故见无处能躲,便将兵刃作挡,却不堪压,当即碎了,无论阵界,竟都不能挡,只得以身强抵。
虞沾月便使一招,芳花万生,顿时木丽芳催,草发花开,才冒出半身便教风刃斩身,灭而又生,生而又灭,如此反复,虽植身被风削断,所生花开,抛飞花瓣,层层密密,一并卷入那风内,粉瓣融风,交悬在天,意欲将风挤灭,狂风又开大势,就此较量一番。
虞沾月与之相斗,迟迟平不下风,惹的满头是汗,血气逆上,咬的唇上斑红,映的脸上苍白,苏无故吓了一跳,叫他收去,听了这话,他反而不收,硬由一口气将那风刃平杀。
这会儿山已化身形,双目冷似掣电,冲二人冷笑一声,
苏无故听这笑声浑浑阴哑,久撞山间,却非一人声,叠有数人,见她擡掌打下,正要翻身闪避,脚下却动弹不得,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土里长出骨手,死死将他腿脚锢住。
虞沾月第一时发觉,挥枪斩断,二人紧忙从这掌下脱身,山掌落地,天摇地动,凹了一片。
再要打去,苏无故环顾一遍,察她行动有限,便带虞沾月速速飞到另一山头,果然她停住了手,细细辨看,无娈山下围有数条锁链,现已有崩裂迹象,怕不多时便得脱困,此一时便为最佳时机。
虞沾月奉上枪,且说:“我们不能近身,使弓箭之类,又着实无力,不若远抛长枪,我能力不济,不若苏哥哥来,若能一举杀中,也足够了。”
闻言,苏无故接过,正要抛去,背後教人扑袭,苏无故察见,闪过身,那女孩扑空,复又扑来,抓着那枪杆不放,虞沾月上前将她制住,女孩手里将抓不住,因叫道:“都来呀!”
话音一落,背後林里冲出八九个女孩一起扑了上来,虞沾月见她们非是鬼怪,不敢使力,而她们身虚体弱,如何制的过两人,齐齐被草藤捆在地上难以动弹。
苏无故这面将枪抛射而去,直中山心,但听的轰然巨响,山崩成块,寸寸生灰,虞沾月松却一口气,又问她们因何阻拦。
却看她们愤愤而视,“你们同村里人是一夥的!杀了毒姐姐,你们不得好死!”
虞沾月无感,“这厉鬼怨念冲天,今日不毁,明日害世。”
她们狠狠啐了一口,“我看祸世之人属你们才是!”
虞沾月更不解,问了一句,只听她们含泪道:“你们要真是好东西,就不该怨毒姐姐杀了那些害人畜牲,我们被骗卖至此,若非毒姐姐搭救,早也尸骨无存!”
虞沾月心内一震,转头看向苏无故,却见他也低着头,神色黯然,虞沾月便知她们说对了,顿时五味杂陈,她们尚还痛骂不止。
苏无故朝向她们擡手翻咒,虞沾月愣了愣,正要走过去,苏无故却说:“你就站在那。”
虞沾月怔了片时,低头见脚下生出个阵咒,当机立断从阵咒里扑跳出来。
虞沾月回头一看,她们已不在原地,脸上惊诧,当即明白过来,站起身来,五内俱痛,不胜哀凄,“你要送我走?”
苏无故道:“你先去,待我收拾好就来找你。”
虞沾月气道:“我不信!里面真是平定,你又何必急着把我送走,只怕还有东西你不肯与我说!”
苏无故不答,再要发招,虞沾月心里一个气愤,飞扑上去,就势抓紧他的手,急的眼里的泪挂不住,“怎麽没话了!你倒说!不说我绝不放手!或是你把送出去了!我一定再回来找你!”
苏无故夺不开手,默了些时候方说:“我这要去别个地方,你要跟就跟来吧。”
虞沾月这才起来,随手抹了把眼,一时想到什麽,又抓紧了他的手,免得他再动手脚。
苏无故把四周的山都查过,又送了些人出去,见这片已无人在,稍稍放心,那侧虞沾月仍未松手,腕间腻热,苏无故说:“放开吧。”
虞沾月哪里还能信他,苏无故好话说尽,也劝过千百回,作誓不丢开他,他充耳不闻。
正在此时,天上劈了十数回雷,旋即点滴倾下,翻墨成雨,漠漠杀杀,含血成歌,凄凄断断,见那堆山石飞聚,稠黑裹身,重塑身骨,且化出一个人来,可识她:心负天仇地恨,魂并怨极恶摧,挣得苦厄成海,铸成情反道逆,煞煞石磨作骨,昏昏就泥造身,得目视之,终毁心神。
虞沾月自感心弦崩摧,苏无故一掌推开他,且要飞下与她争斗一番,身侧聚黑雾成布,自四面袭身,苏无故寻隙躲避,却见它密密叠叠的涌到身上,或使符咒阵法,亦不能挣开。
虞沾月大惊失色,心里好个火急,奈何浑身失力,头痛欲裂,眼前渐渐不成物体,直挺挺栽倒在地。
苏无故被那黑布全然束住,挣它不得,手脚愈冷,渐失气息。
片刻方解了布,虞沾月强撑精神朝他望去,溟蒙雨间,见他倒地不起,心里急着叫他,奈何管不住哀凄之情,压不下血逆喉袭,情急一时,哇的吐了一片,正要强使力往他那面去,前面光景被挡住,虞沾月只瞧见黑蒙蒙一团,又觉身上被物裹袭,就此没了意识,一连身体化作哀花,飞散消去。
毒娘见他身已消散,因往苏无故那去,谁料雨一消停,却辟清辉,洗落在身,经此一照,没了苏无故,成了月灵儿,他还欲出手,教人抓到腕上。
月灵儿转头一看,节恕道:“既已回来,下面的事也不要多掺一手,由他们去吧,是福是祸,都看他们各自的造化。”
月灵儿站了半会儿,节恕又说:“且不说上面有人等你,若教鹤儿她们瞧见,如何是好?”
这番话才动摇月灵儿的意念,转身变作一流辉光的去了。
节恕见他们去了,适才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