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定安!定安——!”
擂鼓的士兵面色通红,青筋暴起,双臂肌肉鼓起,仿佛要敲破敌军的胆魄。骑兵挥舞着马槊,犹如绞肉机的刀片飞快开合。鲜血溅起,还来不及落下骑兵就飞驰而去,徒留血液孤零零砸落。
五日前在天汇城下三击鼓一冲锋的银色杀神回来了。
她不再掩饰锋芒,目光冷而坚定,当真是一剑能当百万兵。
她们摧枯拉朽地杀过来,坐镇中军的管事吓出一身冷汗。她很快反应过来,一声令下:“撤入城中!开城门!”
“吱呀——”城门开了,氏族军犹如一滩浓厚黏稠的泥,瞬间滑回水沟中。
探头探脑观望的祁雪青立马激动起来:“快遣先登死士!”
她这边还没激动完,君华就从马上跳下去了!
祁雪青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一段十分深刻的记忆立刻涌上心头。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君华,这蛇妖还不擅长骑马,一被围攻就做出来违背武将本能的决定——跳下战马,步战肉搏!
祁雪青突然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好!
“这样不行。”祁雪青眉头皱得死紧,她看向许巢蓝,“你为什麽不拦着她!”
定安将军大发神威,徒手攀上天汇城墙,来了一次别开生面的由内而外进攻。士兵见了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狂喜,她们士气高涨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城中与她们神勇的将军一道血战。
可等战场的狂热气氛褪去,她们就会开始思考别的东西了。
既然你这麽强,那我们先前那一战算什麽呢?拿我们的命玩吗?你既然可以徒手爬城墙,要我们诱敌深入做什麽?你为什麽不一开始就爬?
就算定安能压下这样的疑问,等到下一场战役,下下场再下场,难道也要她一个人攻坚克难地爬城墙开大门?
“她能爬几回?若她不在呢,这仗就不打了?士兵只会像等奶的崽一样看着她,等她轰开大门再傻乎乎地杀进去?这是军队?”祁雪青咄咄逼人,“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不是这麽个不战!”
许巢蓝只说:“现在有得用,你就尽管把她当会两条腿走路的冲车用。”
“……我?”祁雪青一愣,狐疑地盯着她。
许巢蓝没回答这个问题,她说:“你担心的事我都知道。所以定安只是攻坚偏将,而我的副将是你。”
“按娘娘的话来说,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定安要以一当万就让她去,以更少的兵力打下一座城对我们来说也是赚的。飞旌,望青的争战才刚开始,可我已经是老将了,我老了。就算我百战百胜,绝不战死沙场,我最多也只能替望青再打十年的仗。”
“那十年後呢?”许巢蓝问。
“她是一位仁主,也是望青军真正的统帅。正如你没见过国战,她也没统领过国家,一切都只能试着来。”
许巢蓝顿了顿,看向下方战场被打开的城门,严肃道:“副将飞旌听令!”
祁雪青还没从她的话中反应过来,就条件反射地下跪。
“奉天承运理政主,诏曰。”
祁雪青猛地擡头,只见许巢蓝拿出的并不是一道圣旨,而是一把剑。
“天汇城破後,命飞旌将军为东征主将,节制三军。”许巢蓝将长剑放在她手中。
……那是国主的佩剑。
祁雪青呆愣许久,忽然绷着脸,握紧了剑身,力道之大让她指尖发白,骨骼作响。她咬牙切齿,面色几经变幻,忽地恶狠狠朝西地磕了个头。
在出战前,君华同许巢蓝有过一场对话。
君华问:“我能以一当千了吗?”
“我的士兵们打过仗了,她们已经有进步了。”君华定定地看着她的老师,“我接下来还会带她们打,她们会一直进步,但这得慢慢来。”
“在此之前,我得让她们活着。”
许巢蓝恍惚间看见了那个剿匪归来灰头土脸的校官,在她军营里一脸不忿地问:“若我能以一当万呢?”
那时许巢蓝说不行。而现在,许巢蓝只是叹气道:“既然这是你领兵的战略,那就去吧。”
君华就把许可听进去了,她双手攀在光滑无比的城墙上,翕张的鳞片倒扣住墙面,双腿一蹬,即刻跃上一大段距离。她以恐怖的速度登上城墙,在衆人震惊的目光中,守军连任何防御措施都来不及做出,她就开始了一场屠杀。
那些箭孔密布的箭楼像闯入了掠食者的蜂巢,刺耳的嗡鸣不绝于耳。
城头守军无力反抗,除却投降者,她都杀得一干二净。
她在城墙上杀,管事在城内已经傻了。
这要怎麽防,这要她怎麽防?!天汇的城墙根本就是虚设!望青人根本不怕这堵城墙,她们只是求稳,甚至是为了练兵才骗王军出城!聂陵那个蠢货,死就死了,却连敌军真正的战斗力都没试探出来!
错了,完全错了。
管事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大汗淋漓,事已至此,她不再执着守城,反而直接丢下同样傻眼的氏族军,策马往内城区赶去。
快快,这杀神再能杀也没那麽快杀到内城区。只要她速度够快,主家就还有撤离的机会!
“你要去哪?!”
邻居拉住背着长弓手持长刀的小红,她急道:“你阿母被人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