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我。”
父母离婚七年从未见面,父女相隔七年从未有过沟通的禁锢终于在这一天打破。
云竹也不知道眼泪什麽涌出,是天上飘的雨丝浸入眼眶了,亦或是再一次听到父亲的声音竟觉得恍然隔世。
“……你。”男人似乎在吃着什麽东西,声音放远了点,背景音传来小孩子的嬉笑撒娇声,“谁啊?现在卖保险的手段这麽高级?小心我举报你噢。”
云竹转了身,馀光瞥见谭以南脚下无声,渐渐走远,斜靠在墙边。
两个人的距离刚刚好,谭以南听不见云竹小声的抽泣,听不到父女对话的任何内容。
“是我啊,爸爸,我是云竹。”她小心地压着颤抖的声线。
对方那边沉默了很久。
她蹲下|身子,细密雨幕在周身形成密不透风的透明结界,“爸爸,是我,你还记得我吗?我好像听到云生的声音了。”
“你打过来干什麽?这不是你妈的手机|吧?”男人率先提出质疑。
云竹抹泪,“妈妈走了。”
“走了?”这两个字倒显得稀奇,男人继续说,“她不要你了,那你这手机是借谁的?”
“朋友的……”云竹小声说。
“别来找我要钱啊,我还得养家呢,云生上初中也需要钱,家里新添的老二也得要钱,当初你妈把你要走,现在她不要你了,你去找她说理去。”男人絮絮叨叨说完,又顿了顿,“别找我,我不是你爸。”
“嘟嘟——”两声电话挂断。
留下云竹一个人在雨天伫立,手足无措,眼神空洞,定定地拿着手机,精神恍惚了又恍惚。雨水打湿衣袖,沿着裤脚边滴落。
她一无所有。
只有妈妈施舍给她的二百块钱,爸爸急忙撇清关系的冷淡。
这二百块钱是同情,是施舍,更是断绝关系的一定锤音。
云竹从未感觉到世间形态如此荒凉,这荒无人烟的世界,这冷淡凉薄的人心。
哭也哭不出来,云竹早已哭到虚脱,往後一靠,倚在墙上,不久後一件柔软热乎的外套从天而降,带着熟悉炽热的体温。
接着,整个人被一股无名的力量吸走,她朝着那个方向加快脚步。
“这麽喜欢淋雨,回家洗澡时可以淋个痛快。”
云竹气红了眼眶,可是她现在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你非得这麽说话,有意思吗?”
“不气气你,哪里来的活人气?”
“我现在和死人有什麽两样?没人要我了,程慕转学了,我妈改嫁了不要我,我总算知道她上个月为什麽夜不归宿了,原来早有打算;我爸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急着跟我撇清关系……谭以南,我是不是命不好,我是扫把星吗?”
“不是,信我。有人爱着你。”
云竹跑累了,顶着外套,双手扶着膝盖喘气,“我不信你。”
“那要怎麽样才能相信?”
“你说说,谁爱我?为什麽我感受不到呢?”
谭以南停下脚步,回过头,眉眼依旧,他隔着云竹头上避雨的外套,那是他看雨越下越大,来不及上楼取伞,情急之下脱了外套,将她遮起来。
拇指轻抚脸颊上的干涸泪痕。
“现在呢?是否感受到?”
云竹愣住,下一刻他拉着她继续跑回家。
手指将外套卷起露出视线,对上谭以南朝筒子楼下方屋檐奔跑的背影。
雨幕愈急,筒子楼下。
他拉紧云竹的手,于层层雨帘穿行而过,水洼映出两人十指相扣,永不分离。
此後,云竹有了归宿,名叫谭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