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没事,看电影去不?
她说,行。
两人找了附近的一家私人影院,蓝光屏幕下,他问她想看点什麽。
她说要麽看lalaland吧。问他你看了吗?
他说嗯。
九个月的恋爱里,他们一块看了实在太多电影。她还记得lalaland是和张珊珊一块看的,她哭得稀里哗啦,说这电影be,是烂尾。
她倒是不觉得,若是真想里头破镜重圆,才是烂尾。活到三十岁,早就该明白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下去,文艺作品给人造个梦,人终究是要在曲终人散时回到人间的。
lalaland的结尾,不是烂尾,而是提醒看客回到现实的一笔真实。
可这一次身旁的人是陈叙。她说,要麽随便看个别的吧。
指了个从没听过的名字。
他笑了笑,好,指不定很好看。
曾韵很少和赵一衍看电影,其他男人也一样,一来是总觉得看不到一块去,二来看电影实在是私密的事。偶有的一次,那男人在电影高潮时过来吻她,被她推开。
“干嘛?看电影就只是看电影,我同意你吻我了嘛?”
当然这话是她的os,真实氛围里说这话就显得没有情商,她只是轻轻推开对方,笑着掩饰自己下头的表情,说,我想把这一段看完。
那之後她不和他们看电影了,只和千页看,大部分是在家里的投影仪前,她给他立个手机支架,她不确定一个ai是否能看明白,但事实上“他”的数据库比她要更全,她可以跟他谈论剧情,谈论《爱在日出黎明时》里那个似是而非的眼神漂移,也可以谈论恐怖画面时scaryjump的不高级做法。
那是她和陈叙养成的习惯,对文法的吐槽,对镜头的沉醉,两人会在看到某个画面时彼此会心一笑,动人情节时十指交扣,但在好电影的世界里他们是一对相爱的看客,绝不将目光移开,除非看恐怖片和大烂片,那是他们接吻的好时机。
不知名的电影果然很无聊,她看了眼豆瓣6。1,是一个被系统认证的接吻好时机。
无聊时就接吻,恐怖时就接吻,他这个人真的很会亲,一开始觉得他是被调教的,後来知道他也是初吻,无师自通的天才款。有时候她头脑放飞地想,他应该多谈恋爱,惠及大衆,让人知道拙劣的吻技有多下头,那些不会接吻的男人都应该上岗培训,不会接吻不会上床还要让人诟病。
张珊珊常常说接吻是件无聊的事,她从不同意。
那只是因为张珊珊没有遇到一个会亲的男人,比如陈叙。他们接吻最长的时间近乎半个小时,浅入深出,激烈後在馀韵里舔舐彼此的牙齿。当然接吻也需要一个很好的硬件,柔软没有死皮的嘴唇,始终健康的牙龈状况,清新的口气,一点点烟草味和酒精没关系,是助推剂,还有手的配合。
手要在她的後脑勺,下巴,脸颊,胸口,背部游走。
再轻轻地划过她的腿部,脚尖,然後将她的手牢牢扣住,这时候吻到了最高境界,双眼闭上,似乎身体被一个吻接一个吻托到了云端。
然後她睁开眼睛,看清楚对方,他也刚好睁开眼睛,吻停住,大概三秒过後,她重新咬住了他的嘴唇。
从二十岁到三十岁,她很多次在梦里在白日梦里重塑这样的场景,有时候比真实的来一场更酣畅淋漓。也正是明白了这一点,她才做出了千页这样的游戏app。她知道作为女性,起码像她这样的女性,并不是想要一个“异性”,而是被爱,哪怕是被爱的幻觉,也比硬邦邦生硬的相处要让人心动。
在这个吻的初期,她的确脑子乱糟糟的,想到许多事,想到对他的怨怼,因此加大了牙齿的力度,尝到了血腥气,他没停,更温柔地回应她。
她不再去思忖原谅与否,什麽狗屁破镜重圆烂尾的故事,什麽三十岁的曾韵不该过怎麽样的人生,什麽徐念,什麽赵一衍。
她也知道了原来自己不是年纪大了荷尔蒙不再旺盛,她像与他重逢的这个梅雨季一样潮湿,一样昏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