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去安抚她,小家夥上气不接下气:“妈妈进了电梯,然後就不见了,我看到了,是真的妈妈!”
她急得哭了:“爸爸,我真的看到妈妈了!”
几个护士过来安抚情绪,他只能跟绿野说他上去找找。果不其然,在天台碰到了徐念。她穿着旧日的一件风衣,只是贴身的衣服如今穿在身上显得有些过于宽大了,回头时面色有些惨淡,癌症病人到了後期,脸色是很吓人的,尽管她化了浓妆。
“没想到你还每周带绿野过来。”
他偏开头,不去看她手腕上的伤痕。
这麽多年,他们做过兄妹,宿敌,夫妻,孩子的爸妈。
但从来都不是朋友。他从前也思考过自己是否真的爱过徐念。
或许说,他曾亏欠,曾迷恋,曾憎恨,曾遗憾过,但他的确没有爱过徐念。
新婚之後,他们一直分房。那天她赤身裸体站在他面前,眼神哀怨:“你也嫌弃我,对不对?”
有很多次她用很多方法想和他行鱼水之欢,可是他做不到。他告诉徐念,我不是嫌弃你,我只是每次都会想起曾韵,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她说,我想和你有个孩子。那我们试管吧。陈叙,的确不公平,这是你欠我的。
19年,她怀上了绿野。这让他短暂産生过,也许这就是命运,他应该忘记曾韵,过现在自己的生活。
也正是19年,盛樊出狱了,为了保护出狱者的信息,他改了名字,陈叙找他有些费劲,後来听说他在h市待过一阵子,後来去给一家人当了司机。
那家人姓曾,独生子叫曾峰。
——
徐念颤抖着手掏出火机和烟。
他皱皱眉头,听到她咳嗽。
“没什麽关系,都现在这一步了,不差这根烟,你抽麽?”
她递给他烟。
他摆摆手。
“让绿野见见你吧。她很想你。”
“你想让她看到我这样吗?”
她摘掉帽子和假发,露出化疗剃光的头发,形销骨立,又扯开袖子,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
她抽了口烟,然後剧烈咳嗽。
他的心痛起来。
那无关爱,她是父亲要保护的人,但却也是拖他进地狱的人,他不知道该以什麽样的姿态面对她。
“你和曾韵怎麽样?”
“为什麽非得是曾韵。”他有些恼怒,“她不会和我和好。”
“你知道她那个app吗?根据你做的,她比你想象中爱你。也许她是靠着这个虚拟形象支撑下来的……”
“那你并不了解曾韵。”他看向徐念,“曾韵比你想得……要坚韧许多。她不需要靠什麽虚构的爱人来支撑,她一个人也可以活好。”
徐念笑起来。
“看来,你也比我想象中要爱曾韵。”
电话响起来了,是视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绿野带着哭腔说:“爸爸,你找到妈妈了吗?”
他看了一眼徐念,她背过身去,没让人看到她是否动容落泪。
他说:“绿野,我们先回家。我答应你,我会再花点时间找到妈妈,好不好?”
不远处,黑暗像是要把徐念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