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颂叙心底泛起阵酸涩,转头看向身边人被阴影藏了一半的脸,眼睛莫名开始发酸,她伸手去拉他的手,紧紧握住。
孟泊之察觉到她的动作,侧过头去看她,见她眼眶泛红,连忙倾身去问她:“怎麽了,眼睛怎麽红了?”
“没有哭。”崔颂叙垂下眼,不轻不重地戳着他的指腹,沉默很久後,问他,“你的手怎麽这麽凉。”
为什麽感受到这个人的过去时,会觉得这麽苍凉。
孟泊之轻轻笑了下,任由她在自己的手上动作:“我的手还没有你的凉呢。”
崔颂叙不再戳他,不太宽厚的手掌包裹住他的,擡头看他:“那你给我暖暖吧。”
以後再也不会了,她会这样紧握住他的手,把他从这片阴霾里带出来。
等到段家三口走之後,孟老爷子终于擡起眼皮看向孟泊之:“老二,跟我去趟书房。”
崔颂叙愣了下,下意识开口想要跟他一起,还没等说话呢,就被孟泊之按住了手。
孟泊之早就猜到这件事不会就这麽结束,崔颂叙刚才明显情绪不太好,他不想她再掺和到这里面来,孟老爷子正在气头上,说话肯定不会留什麽情面,他不想她为那些话委屈。
“很快就下来了。”他擡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轻朝她笑,“等会儿我们就回家。”
崔颂叙皱眉盯着孟家祖孙上楼的背影,手指不自觉蜷缩攥紧。
“崔小姐在担心泊之吗?”孟江言看她时不时地就往楼上瞟的眼睛,温和笑着。
崔颂叙看了他一眼,实在没心情应付他,有些不耐烦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没有。”
“崔小姐该担心的。”孟江津漫不经心地笑着,视线悠悠落在二楼走廊,“毕竟,二哥和爷爷的想法总是不太一样,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被罚了多少次。”
“罚?”崔颂叙脸色冷了下来,转头盯着孟江津,“怎麽罚?”
孟江津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无非就是打几下,也不会怎麽样。”
就为了这麽点儿事,就要打他?这是什麽道理。
崔颂叙眉头紧皱起来,盯着二楼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安,她咬了咬唇,也不管是在孟家了,无视了周遭或探究,或讶异的目光,站起身大步冲上二楼。
楼下的三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些许错愕,尤其孟涧疏,他没想到崔颂叙能为他哥直接去老爷子跟前抢人。
崔颂叙也没直接冲进去,先在书房门口听了听屋里的动静,只是这书房的隔音太好,她根本就听不清里面到底在说些什麽。
直到里面传出一声东西碎裂的巨响,紧接着又是一句:“你还觉得自己没错是吗!”
崔颂叙心下一紧,也顾不了那麽多了,伸手就去敲门,门被敲响後,屋中安静片刻,传出一声蕴含怒意的:“进。”
她推门进去,入目的却是孟泊之跪在老爷子面前,灯光从上映射下来,孟老爷子居高临下地立在他面前,影子覆盖在孟泊之身上,他的惨白的脸上浮现着一个清晰鲜红的巴掌印。
孟泊之看到她出现在这儿,眼底不掩错愕。
崔颂叙虽然做事随心所欲,但对这些事向来是很有分寸的,从来不掺和别人的家事。
可现在,她却出现在这里。
地上是满地的白瓷碎片落在水渍里,檀木手杖杵在地上,孟老爷子撑着手杖,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视线再次转回孟泊之身上,是一个完全漠然的眼神。
崔颂叙和孟泊之对上视线的那个瞬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她用力地呼了两口气,转头果断关上了门。
书房的灯很亮,将她眼里闪着的水光照得清楚。
“起来。”崔颂叙压抑着哽咽,伸手去拽孟泊之,她不可能为了谈恋爱这种事去跟长辈下跪,更看不得自己站着的时候,让他跪在一旁。
她拽了几下都没拽动,看着他微微垂着的头,还有紧绷的下颌,最後几乎要控制不住心底的气恼:“我让你起来!”
“起来吧。”孟老爷子的声音缓缓响起,转身踱步到沙发前。
孟泊之听到这话,才缓慢动了动身子,站了起来。
崔颂叙一滴泪从眼里掉出来,立刻别过脸去,伸手快速把那滴泪擦掉。
“阿叙……”孟泊之看到她的动作,喉头像被堵住了似的。
崔颂叙没理他,只是拉住他的手,转头看向孟老爷子,胸口起伏着:“孟爷爷,有句话我本来不该说的。”
她鼻翼翕动,说出的话有些掩饰不住颤抖:“您是长辈,无论做什麽也轮不到我这个小辈来说嘴。”
“但孟泊之是我的男朋友,我不想看他受委屈。”她看着孟老爷子,眼睛快速眨了两下,想把眼泪压下去,“我不明白,谈恋爱这件事,还要分个对和错吗?”
就只是因为没有顺应他的意思跟段家小姐联姻,他就要打自己的孙子吗?
这个世界上怎麽会有这麽荒唐的事?
她泛红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孟老爷子,对方却只是看着她并没有给出回答,那是一种上位者习惯性的蔑视。
“颂叙,我在教育自己的孙子,你不该插手的。”孟老爷子轻飘飘地说。
孟泊之感受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在发抖,心头忽然涌上愧疚,他还跟她说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受委屈,可现在这人却在哭着把他护在身後。
他心里酸软的一塌糊涂,反手握住她的手,看向孟老爷子,轻声道:“爷爷,今天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您也打过骂过了,我们俩不会分手,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孟老爷子眯了眯眼睛,半晌低低垂头发出一声笑,而後擡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孟泊之:“那我就看看你俩能走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