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既知沈二小姐身体抱恙,心中亦难免担忧。队伍里备有随行的太医,速速派去给她看看。”
魏朔不动身,只等待陆鸿晏的指示。
“就按太子殿下说得去做吧。”陆鸿晏轻抿茶水,面色淡然叫人分辨不出喜怒哀乐,“好好照顾沈二小姐。”
“好歹是三弟的未婚妻,不若三弟亲自去看看?”
陆鸿晏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茶杯落在木桌磕出一声脆响:“太子殿下关心臣弟家事,臣弟受宠若惊。”
“沈二小姐与太子妃是亲姐妹,将来更是妯娌,孤多多关心也是应该的。”
太子温和地呵呵笑着,眸色黯沉似有遗憾之色划过:“三弟可要好好珍惜这段金玉良缘啊。”
他话里有话,威胁与警告暗藏其中。
陆鸿晏早猜到祈福或许会横生变故。
否则钦天监算之又算的良辰吉日,为何会毫无征兆地落雨飘雪?
他漫不经心地取下茶壶,仔细地为太子茶杯斟满:“如此说来,沈二小姐倒是与太子妃荣辱与共了。”
“太子妃出嫁前乃京都第一才女,成婚後又替朝廷诞下长孙,立下汗马功劳,臣弟羡慕太子殿下好福气啊!”
太子摆手谦虚,笑意不达眼底。
斟满的茶杯经马车颠簸,滚烫的热茶漾洒出来,落在旁边太子虎口上,同样是无声的警告。
另一边魏朔领着太医给沈令仪把脉时,她已经蜷缩在车厢角落里止不住地发抖。
灵燕翻翻找找从行囊里掏出一个药瓶,乍然开口说道:“这是小姐惯用的止痛药粉,还请太医瞧瞧可否服用。”
太医若有所思地看了灵燕一眼。
他倒出一些粉末,嗅了片刻便直接断言:“此乃上品止痛药,定然能够缓解沈二小姐的腿疾。”
沈令仪脸色煞白,道谢後当着他们的面,和着茶水将其服用下去。
灵燕心中暗喜,放心地随太医离去,同样随行的新花顶替了她的位置。
车帘刚落下,沈令仪努力便将食指探进喉咙,适才服下的药粉立时吐了个干净。
“二小姐您这是。。。。。。”
新花贴心地替沈令仪顺气,看她痛得面目狰狞,自己也跟着难受:“灵燕姐姐她在药里可是动了什麽手脚吗?”
沈令仪擦净唇角污秽,闭目瘫在车壁上缓了又缓:“也许吧,小心些总是好的。。。。。。”
太医的轻率断言,灵燕的炽热眼神,让她不得不怀疑药粉的真假。
她宁可生生痛苦,也不愿承担未知的风险。
声势浩大的马车队伍缓缓行进着,抵达远郊寺庙时已经接近晌午,雨雪纷纷仍旧没有停歇的趋势。
沈令仪疼得快要麻木,额角细汗不断涌出,又被锦帕轻轻揩净。
雨势虽不见小,吉时却不能错过。
沈令仪连人带轮椅被擡下马车後,固执地位于原地等候。新花为她执伞,飘飞的雨线浸湿了她的外衫。
她无力瘫靠在椅背上,眼神却如同雄鹰捕猎般锐利死盯着前方。
须臾,一位身姿曼妙的佳人探出身来,轻移莲步下了马车。
遥遥一眼,沈令仪就认出了她。
静女其姝,静女其娈。沈静姝的容貌和身姿,早已深深隽刻进她的脑海里,就算焚烧成灰她都不会认错。
沈静姝姿态优雅高贵,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她已是东宫太子妃,是诞下皇长孙的功臣。
她是沈令仪曾经敬爱的嫡姐,亦是沈令仪痛苦的根源。
沈静姝如有所感般回头,恰好为她撑伞的灵珠遮挡住了她的视线,二人只差一步便能对视。
沈令仪轻蔑地笑起来。
大姐姐,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宝光寺依山而建,祈福之处特修于山顶,需要皇子亲王们亲自攀爬而上方见虔诚。
女眷则一概不得上山,纷纷位于山脚禅房内吃斋念经。
沈令仪因为突发腿疾,特地被单独安置于一间禅房内,用不着和其馀女眷寒暄交谈。
听领路的侍从说,这是三殿下特意嘱咐的安排。
新花塞给侍从一锭银两,他掂量後喜笑颜开地离去。
沈令仪心情难以言喻,似乎有忽然被关切的无措,又有着自作多情的自嘲,伴随着酸胀的腿脚空落落地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