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夜,熊熊烈火照亮尚书府的夜色。
沈韵婷的院落被焚烧殆尽,满地的黑灰辨别不出哪团是她的尸骨,真相自然也无从探究。
沈令仪白衣冠现身于灵堂,柳姨娘的牌位与沈韵婷的牌位并排摆放,悼念之人屈指可数。
灵牌之下,两具棺材整齐地摆放在蒲团前,因着沈韵婷骨灰无法辨认的缘故,其中一具空空荡荡的。
沈令仪端正地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响头。
“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来看她。”
偌大的厅堂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沈令仪侧目望去,灵芝红肿着眼眶从垂帘後走出。
沈令仪对她的印象不多,只记得她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沈韵婷身後,与她主仆同心般同仇敌忾。
灵芝跪在她身侧,悲戚地开口说道:“老爷不让白事扰了新年喜气,灵堂天黑便要撤去了。”
“怎会如此?”沈令仪难免惊诧,“三妹妹好歹是他的亲女儿,柳姨娘也侍奉他多年。”
灵芝嘲讽地笑起来:“三小姐委屈自己,伏低做小侍奉夫人,还不是落得个如此结局。”
沈令仪望着灵牌简陋的刻字,悲切之意更浓。
“柳姨娘身亡後,小姐向我曾念叨起你。”
灵芝从角落里拿出准备好的礼盒,郑重地将其递交到沈令仪手中:“这是小姐专门为你准备的新婚礼物。”
沈令仪拆开礼盒,里面是一条编织好的同心结手绳,附带着的纸片落着歪歪扭扭的字迹。
沈韵婷祝她,新婚快乐,得偿所愿。
灵芝目光空洞,怅然地回忆起旧事:“小姐还嘱咐说,若是有天她不幸身故,我可前去寻找二小姐求庇护。”
她没有以奴婢自称,挺直腰肢同沈令仪说话:“可是我却不愿意。”
“为何不愿?”
沈令仪温柔地直视着她,却瞧见了她黑眸中的决绝之意。
灵芝语气斩钉截铁:“我自幼侍奉三小姐,早已与她情同姐妹,发誓要同她生死与共。”
听到话语後半段,沈令仪便已经明白她的弦外之音。
尚且来不及劝阻,灵芝便猛然将自己的头颅朝空棺撞去,沈令仪只能抓住衣袖的残影。
“砰”的一声闷响後,灵芝从空棺缓缓滑落,越来越多的鲜血从额头伤口涌出。
她的手指还留恋地抚摸着空棺,鼻尖已经没了呼吸。
沈令仪震撼地望着眼前一幕,手中的同心结似乎还能展现出沈韵婷编织它的画面。
灵珠,灵燕,灵芝,无论忠仆恶仆,全都已经不在人世。
人的生命好像就如同风中蒲草,可以倏然间吹散无影。
沈令仪昏昏沉沉地回到宸王府,特地来到新花养伤的床榻前,专注地望着她的睡颜。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须臾新花便从梦中醒来,见到沈令仪格外地喜悦。
她因着伤势只能趴着,眼神亮晶晶地望着沈令仪:“小姐你来看奴婢啦。”
“你因为我受伤,我当然要来看你。”
沈令仪仔细地替她整理好被褥,目光停顿在新花被白纱缠绕着的十个手指:“先前是我太过忽略你,否则你就不会受伤了。”
“小姐不要这麽说。”新花将手藏到被子里遮住,笑眯眯地瞧着沈令仪,“能代替小姐受伤,奴婢心甘情愿。”
新花的话让她的脸颊和灵芝的重叠,惹得沈令仪的眼泪霎时便滑落。
“傻新花,若是我有朝一日遭遇不测,你切记要跑得远远的。”
沈令仪捂住新花想要辩驳的嘴唇,坚定且执着地承诺:“我已把你当做姐妹,你要代替我好好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