紊乱
徐桥月被软禁在宸王府某座偏僻的院落里养伤,院外有重重侍卫把守着,沈令仪无法与其相见。
幸而“徐青轩或许还活着”的消息,激发着徐桥月的生存的意志,沈令仪偶尔得到的传话里,也是她积极配合治疗,伤情日益缓和。
重压之下须有消遣,沈令仪蜗居琉璃院内,闲暇时便只能剪纸花消磨时间,性情倒是愈发孤僻。
陆鸿晏日日都会造访琉璃院。
中庭翠树的红花越挂越满,相同且熟悉的纹样看得他恍若隔世,也逐渐明白此物乃纪念徐青轩所制。
而独属于他的那只胖喜鹊,心意已经被封藏。
一天一天,草长莺飞,暖风里万物复苏。
冷淡的相处成为他们夫妻间奇怪的常态,同处一室却各不干扰,相互交流更是微乎其微。
夜过子时,二人便默契地熄灯和衣而眠,倒是也说不清地达成微妙的平衡。
譬如此刻,沈令仪神情专注地剪着纸花,陆鸿晏则端坐书桌前批阅着公文。
偶然间擡眸,他瞥见她冷冷清清的表情。
如今的沈令仪,重新将沉默寡言与冷漠孤僻两个词语体现得淋漓尽致,加之腿疾恶化後食欲不振,她孱弱的身躯似乎即将化作鹅毛随风而逝。
陆鸿晏忽然意识到,她似乎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再活泼地笑过,哪怕只是虚假的敷衍。
他还记得沈令仪笑起来的时候,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动人心弦。
陆鸿晏失神得笔尖停滞,墨水在宣纸上浸出一团黑灰。
灼热的目光盯得沈令仪难受,她转身背对着他的方向,心神不宁时手里的红蜡纸不慎被错刀剪毁。
沈令仪紧紧攥着剪刀,目光空洞地怔愣着。
她心绪愈发空而虚,再多热烈绚烂的纸花也无法填补,情绪平静的背後凭空生出荒谬的慌张与悲切。
青院的失联,亦加剧了沈令仪压抑的苦闷,漫长难捱的时间令人抑郁痛苦。
“柔嘉今日给你带来何物?”
陆鸿晏难得出声打破相处时的寂静,思及晨间所见之事,便顺口询问道。
说罢,他似乎是找补般解释着:“八箱木盒皆是贴过封条,未拆封便径直搬入库房里。”
“无外乎是些金银珠宝和玉器绸缎。”沈令仪将剪刀轻轻放回桌面,“殿下若喜欢便尽管拿去。”
柔嘉公主自宸王成婚後,便不时将各类珍宝箱箱匣匣张扬地赠送,引得京都贵族议论纷纷。
少许知情之人,唏嘘几句迟来的补偿。
“既然是赠予宸王妃,本王岂有乱动之理。”
夹枪带棒的暗讽听得陆鸿晏蹙眉,语气不免也捎带着严厉,惹得气氛再度陷入长久的沉默。
轮椅雕花的扶手已经被沈令仪盘得圆润泛光,她凝视着木桌上的剪刀,神情复杂难以言喻。
夜幕沉沉,洗漱完毕後沈令仪躺在床榻内侧,须臾便察觉到身旁床榻微陷,陆鸿晏拉开衾被将两人盖好。
一如此前多个夜晚,陆鸿晏强势地将她揽在怀里,沈令仪的身躯被他强健的手臂给禁锢住。
她未曾反抗,只是安静地睁着眼眸。
柔嘉公主的玉露传信里,失踪的裴文礼尸骨终于被挖掘出来。
他生前为人虚僞,死後灵堂亦是简陋,唯有相熟的寥寥几人前来祭拜。
裴文礼的旧物被柔嘉派人悄悄翻找过,其中发掘出一个奇怪的布包,内侧隐蔽地绣着沈令仪的名字。
布包里面更是奇怪,装着几十根加固後的铁钉,附带着锋利的小刀与止血的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