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鹿
沈令仪见他半晌都未按照指示行动,急忙忙地转眸望去,捕捉到他难得失神的须臾。
陆鸿晏喉结滚动:“你方才说什麽?”
彩花连根拔起後细长的根茎粘连泥土,沈令仪忽略刚刚的插曲,亲自动手演示。
“可看出区别了吗?”她激动地问道。
陆鸿晏蹙额不语,确实没能瞧出门道。
沈令仪颇有些失望地解释:“这株花没有水。”
“何意?”他依旧未能跟上她的想法。
“适才所见花草,花瓣根茎无不水分充盈,可此株彩花周围土壤却干燥适宜。”
沈令仪耐心地将端倪之处徐徐讲述:“即使用力捏掐根茎,也与寻常花草无异。”
说罢,她摩挲着同向方位就近的花株,拔扯出来後果然与此株状态相同。
“如此便可证明,此向不受山雾干扰。”
陆鸿晏沉吟片刻询问:“意思是要在山路里朝此转向吗?”
“非也。”沈令仪微微摇头,眸光变得愈发笃定,“山路不过水雾迷障,从此处径直前行便是。”
“吃完再出发吧。”陆鸿晏将方才挑择的山桃递交给她,言语里隐隐流露着关切。
沈令仪望着旷远的了无边境的花草地,山雾的朦胧遮掩住远处的景象,她隐隐担忧着徐桥月的安危。
当手臂再度缠绕好陆鸿晏的脖颈,沈令仪声音微微哑然嘱咐道:“切记径直向前,不要因阻碍驻足。”
陆鸿晏细心觉察出她陡然转变的情绪。
“你是如何想到从花茎湿润来判断的?”
“妙手偶得?”沈令仪解释不清福至心灵的缘由,“只是忽然便想到此处罢了。”
她稳稳地趴在陆鸿晏後背上,眼前却浮现起徐青轩的遗落玉佩。
冥冥之中,沈令仪从迷茫的山雾里忆起兄长教导的机关阵法理论。
“周易八卦里有记述,乾坤震艮离坎兑巽,山雾之水出自于坎象。”
她观察着周围群树逐渐模糊成白茫茫的一片,呼吸里的水气尤其湿润浓郁:“离中虚,坎中满,山路既为离虚循环原点,那麽坎向後端过断便是实。”
陆鸿晏对此略微有所耳闻,奈何无论太傅或幕僚皆是难精通其术,故而机关八卦的涉猎也仅限于名称。
他眸光闪烁着敬佩与赞叹,不由得对沈令仪危机时崭露的锋芒刮目相看。
“是谁教你这些的?”
沈令仪笑笑:“明知故问。”
那位世称英年早逝的天才极大可能就藏身于影峡山里,陆鸿晏思及此处,心底蓦然浮现几分抵触。
白茫茫的雾气遮掩住前後视线,沈令仪脸颊上甚至因着极度湿润凝聚出水珠,划过眼角旁淡红的伤疤。
“继续向前,山雾之後必然有路。”
陆鸿晏腰腹缠绕着的衣袍完全被水雾浸润,湿哒哒地黏在粗糙缝合的伤口处,痛得他难耐地放缓了步伐。
他忧心沈令仪会滑落,便抑制着捏紧双拳的冲动,竭力用手掌托举着她的平衡。
“抓紧些。”陆鸿晏嘱咐道。
沈令仪收紧环抱的胳膊:“我知道的。”
穿过湿润的山雾後两人几乎浑身湿透,像是从湖泊里打捞出来的奶狗,可怜兮兮地垂着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