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
相比三年前插曲的相见,柔嘉公主可谓是脱胎换骨,身材更是天壤之别。
丰腴圆润的脸蛋瘦得只剩皮包骨,纤弱的手臂好似快承受不住华服的重量,并且过度的消瘦导致她眉眼间显露出一股病态的刻薄之意。
柔嘉公主似有所感般回头,沈令仪略微侧身,一扇屏风挡住二人即将交织的视线。
柔嘉公主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好似未能察觉到沈令仪的不敬。
她和蔼地招呼衆人平身落座,随後开始寒暄些场面话。
公主府花园为此次设宴一分为二,前院设立露天宴厅招待女眷,待得用膳後各自去後院赏景。
届时男客亦在後院闲逛,繁花似锦中公子小姐偶遇相看,不失为一件浪漫之事。
而前院的宴厅按等次排席,靠近上首的贵女们自成一派,皆是京都名门大户嫡出的娇小姐。
她们无不笑脸逢迎着,好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
薛长沅的席位自然位列其中,也是客气地依照礼节举杯致意,叫人挑不出错处。
相对而言,远处的席位则安排给家世较次或高门庶出的小姐们。
沈令仪低眉顺眼地用着茶水,听着同桌的贵女们正娇羞地分享起少女心事。
她们皆是庶出身份,幻想着若凭借这次难得的赏花宴寻得如意郎君,便能自此扬眉吐气。
沈令仪心中不免生出些羡慕。
如果自己未曾经历这些复杂的变故,或许她也同那些人一样少女怀春地幻想着未来的郎君。
可惜自己已经名声全毁又落下腿疾,除了满心仇怨,便再不敢奢望风花雪月。
小坐片刻後,沈令仪难忍满席阿谀奉承的气氛,悄悄推着轮椅往後院去了。
殊不知,柔嘉公主将其动作尽收眼底。
离席後,沈令仪本无意寻那先前提过的裴文礼,可是好巧不巧,路过池塘时二人狭路相逢。
沈令仪避无可避,只能向他行礼问安。
“好巧,沈二小姐也在。”
裴文礼相貌俊朗,一袭暗纹青袍更显得他身姿挺拔,是京都无数少女魂牵梦萦之人。
他双手紧抱着一个白玉盒,行色匆匆,好似前面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在等待着他。
“裴大人安好。”
不知为何,沈令仪总觉着他怀中的白玉盒分外眼熟,是故她刻意开口寒暄着,以便自己能够看得更清楚些。
“听闻近来大人右迁国子监祭酒,令仪在这恭喜裴大人了。”
裴文礼见状如有所悟,立即擡臂用宽大的袖袍遮盖住怀中之物,以隔绝沈令仪的视线。
不料也因着这一擡手,白玉盒的下端不慎露了出来,凹凸不平的竹节纹样霎时映入她眼帘。
沈令仪心中讶异。
这可是青院的东西,怎麽会在裴文礼手中?难不成太子察觉到什麽异常,将要发现青院的秘密了吗?
裴文礼温和地勾起一抹笑意,说出的话却饱含锋芒,似是在断绝沈令仪攀交情求帮助的念头。
“我也听闻沈二小姐与陈公子好事将近,那便祝贺沈二小姐百年好合。”
沈令仪哭笑不得,却也只能任其误会,以免被看穿自己真正的想法。
裴文礼目光聚集于旁侧池塘,轻轻点头示意。
“纵使是冬日枯荷,认真观赏起来也别有一番意境,沈二小姐不妨欣赏一二。我还有急事,先失陪了。”
说罢,他如若脚下生风,沿着小路迅速离开了。
沈令仪顺着裴文礼所指望去,深冬时节里,荷塘只零落地立着几只枯茎,唯有落在池面随波飘荡梅花添了几分意境。
未免太凄清了些,看得人徒生悲意。
她不喜欢。
沈令仪仍放不下那白玉盒,觉得心慌得厉害。
白玉盒上雕刻着的是最寻常不过的青竹花纹,世上唯有寥寥几人能看出玄机。
她怕青院出了什麽变数,便将轮椅停靠在池塘树干旁,自己脚步轻轻地尾随了上去。
其实沈令仪并不意外裴文礼的态度,他的反应皆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是青院的东西出现在裴文礼手上,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好在小路并无分岔,沈令仪一路向前,终于再次寻得那抹青色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