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花面容稚嫩,眼神里总含着怯懦,低低地应了一声便过来。
回屋後她贴心地重新点燃了炭火,又帮着沈令仪重新更衣绾发,做事手法干脆又利落。
沈令仪寻不到茶水,喉咙干得有些发痛,情急之下便想从大木柜中取几勺甜酒润润喉。
她记得那里存着一坛开封过的淡饮花果酿,然而再次开柜时却见下层多了一坛新酒和一个信封。
沈令仪掂量了下信封的重量,信纸将其塞得鼓鼓囊囊,寻常姑娘家闺中信件哪有这般重若泰山。
薛长沅的千叮咛万嘱咐写了整整七大页信纸,又塞了满满一大叠银票进去。
户部不缺油水,薛长沅却总是觉得沈令仪过得不好。宁可对自己吝啬些,也愿意攒下银票塞给她。
沈令仪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茶杯作勺盛了一大杯甜酒,花果醇香萦绕在舌尖,淡淡的酒意刺激下暖和了身躯。
沈令仪小口小口地饮完後,喉咙的干涩缓和许多,这才开始仔细阅读起行行簪花小楷来。
信中详细阐明了她落水以後的事情,更是用小字批注着薛长沅的看法态度。
沈令仪扬起唇角,为经传做注解的文史大家,怕是写得都没薛长沅这般生动详细。
信件末尾,薛长沅的字迹像是被水滴晕开过。
“我知令仪心怀山川湖海,存未竟之志,怎会轻易抛下俗世离去?此劫虽险,我信你定然能够安然醒来,顺利读至此处。”
沈令仪的笑意僵滞,眉心微蹙眸中闪烁着泪意。
她将信件扔进炭火中焚烧成灰,火星跳跃间,神色已经重归于平静。
沈令仪转眸,望向门边低眉颔首的新花。
她正贴心地面壁站着,乖乖地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对沈令仪所做之事恍若未闻。
“你们方才可是在准备我的後事?”
新花被问得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地纠结半晌,才鼓起勇气说道:“太医们昨夜离府前说您已经。。。。。。已经无力回天了。。。。。。夫人便让我们早点着手准备着。。。。。。”
“不过二小姐您能醒来,自然是皆大欢喜!您能够被陛下亲自赐婚,这可谓是上上殊荣,来日嫁出尚书府便万事皆宜了!”
她话里话外都是对沈令仪的维护,隐隐也流露着对尚书府的不满。
沈令仪想起新花初入琉璃院时,夜半被其他婢女排挤,暴雪天还得顶着严寒干活。
也正因如此,那盏纸灯才得以照亮昏迷在雪地里的她,是新花的呼救声将沈令仪从鬼门关拉回来。
新花与故吾,已矣两可忘。
此後沈令仪便让她掌管庭树挂花,时常暗中接济银两,新花也从未出现过纰漏。
言谈间,灵燕匆匆推门而入。
“听人说二小姐醒了,夫人正传二小姐问话呢。”
沈令仪轻瞥了灵燕一眼便置之不理,兀自整理好木柜里的酒坛,重新落好锁扣。
灵燕刚被慕容氏训斥过,面对着沈令仪无视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旋即发泄在弱小的新花身上。
她擡手便要掌掴新花,然而手臂传来一阵剧痛,迫使灵燕捂着手臂哀嚎不止。
新花害怕地睁开眼,发现沈令仪轻飘飘地放好炭火钳,取出衣柜里的旧披风穿好。
而灵燕的手臂则是被抛掷而来的炭火烫出了水泡,鲜红的一块肿起显得很是可怖。
灵燕咬紧牙关,勉强收敛起怒容,语气谦卑虔诚了许多:“奴婢来请二小姐前去拜见夫人,夫人很关心您的病情呢。”
沈令仪这才正眼瞧她,灵燕捂着伤口瘫倒在地不断喘气,却始终没有忘记慕容氏的吩咐。
不过是一只蠢笨且自以为是的走狗。
“灵燕既然身体不适,新花便由你来推我去拜见母亲吧。”
沈令仪唤角落里的新花过来伺候,路过灵燕时她还蜷缩在地上不敢动弹,脸色惨白不断发抖。
出了琉璃院的大门,新花怯意不减,似乎还有向灵燕求情的趋势。